五
除了卡西莫多母亲以外，不因容貌丑陋而嫌弃卡西莫多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于海，另一个是甘果。
在卡西莫多的成长道路上，见惯了各种恐惧、回避、嘲弄、厌恶、嫌弃、同情、可怜，他也一直过着没有朋友离群索居的生活。他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亲、母亲相貌普通，对于生出如此基因突变的怪物很有种被天愚弄的感觉。于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少年卡西莫多的父亲在4瓶五粮液中永远地睡着了不再醒来。从纺织厂下岗回家的母亲拖着卡西莫多再也找不到一个“好心”的下家，不曾改嫁。她对卡西莫多说要坚强，生活从来没有把这个坚强的女性摧毁，她换过各式各样的工作，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以卖油条大饼为生，现在则拥有一爿不大不小的饭店，这让饭量惊人的卡西莫多最后竟长成了身高近1米9的壮汉。
炎凉世态在幼年的卡西莫多心上烙下了深刻印记，那时候他还不够坚强也不够人高马大，因为相貌丑陋而常被其他的孩子欺负，他们总是把他当作怪物一窝蜂不分青红皂白地拳脚戏弄。卡西莫多总是哭着问母亲我真的那么丑陋真的那么遭人唾弃吗？卡西莫多的母亲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把他搂在自己的怀中，“不丑，不丑，你并不丑。孩子，只要你拥有善良的心、聪颖的头脑，你会慢慢受人欢迎的。”卡西莫多的母亲当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相貌歹毒，他们相依为命朝夕相处，她的孩子是那么可爱、懂事、早熟。她发现卡西莫多的脑袋比别的孩子大，头大的孩子更聪明，她始终相信，她的孩子有一天一定会才华横溢胜人一筹，比他的酒鬼爸爸强上一百倍。
没有人喜欢卡西莫多，即使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上游。教师们的冷漠让他心寒，他理应受到平等的关爱，然而他的刻苦也一直被认为是对自己相貌的补偿。没有人应该对自己的相貌负责，在上半生，一个人的相貌完全是他的父母所赐予的，于海说，而下半生却是自己塑造的。于海是卡西莫多毕业班时的语文老师，他在全班级同学面前表扬卡西莫多，说他远比一些长着天使脸蛋的孩子优秀。卡西莫多第一次拨开自卑的阴霾沐浴到一个老师的爱。这种爱不是同情不是可怜而是切实的尊重与重视，卡西莫多领到了平生第一次职务——语文课代表。
在自己做了教师以后，卡西莫多常回去向老校长取经。他深信于海的话是至理之言，既然老天爷让他长成这样，那么他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提高自己的内涵，用内在美去感染人，并塑造完善人格的下半生。于海常说，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生在朱门或草户，由不得自己。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一辈子奋斗才所得，而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拥有了。上海有位作家戴厚英曾说过：生活对我们可能不公正，可是我们对自己必须公正。于海对卡西莫多寄予很高的期望，人嘛，总有优缺点，再幽雅的形体也会有瑕疵，也会在时光的冲蚀下黯然失色，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完美，关键还在于如何扬长避短、趋利避害，化腐朽为神奇。
老校长阅人无数，从教近40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丑孩”、“皮猴”，他们中成材的并不在少数，教师应该引导他们，让他们快乐的成长。因为，快乐的人生才是一次成功的旅行，这是我们人生唯一的追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有堂堂仪表的卡西莫多却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素质与才能——浑劲有力的书法，博闻强识的才学，善良平和的心地，还有那一双长腿……我看好你，于海对卡西莫多说，我的眼光不会错，你是一块璞玉，未经雕琢，却有你自己的价值所在。
一切生命都有尊严，都有存在的价值。卡西莫多在自己的课上对孩子们回顾他成长的历史，他不断地灌输着一种理念，那就是每个人都有某种潜力，就看你是否能通过学习成长的砥砺把它发挥出来。
那另一个令他感动的朋友甘果也不得不提。与刻板无味的生活相比，充满激情与活力的生活更能让人感到活着的真实。
甘果来自青海。
大学时代，图书馆与甘果便是卡西莫多对于知识和热情的全部依赖。甘果身材瘦长，因为狂热好诗，很有诗人的气质且倜傥风流。他头发虽然稀疏，但青春帅气，与卡西莫多正成天壤之别，卡西莫多是河马脸蛋让人避之惟恐不及，甘果却是良驹白马很讨女生的喜欢。更可贵的是甘果很乐意与卡西莫多为友，不是因为需要绿叶的衬托，而是他们对文学有共同语言。甘果的幽默、甘果的宽阔胸怀、甘果的热情都让卡西莫多感动万分。甘果与卡西莫多都是中文系极其有名的才子，可惜一个是印象派帅哥一个是野兽派怪物，两者又关系好得如漆似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记得大学报到那天，卡西莫多自我介绍吓倒班级一大片同学。那时候他已经弃用“墨多”这个本名，而习惯用“卡西莫多”自嘲，并且“卡西莫多”的笔名也陆续见诸报刊。甘果第一眼就觉得此君不凡，除了他还没有谁愿意主动和怪物攀谈的。
甘果问卡西莫多你为什么叫卡西莫多，卡西莫多说因为自己像钟楼怪人一样丑陋呀。
甘果大笑，世人只知道卡西莫多相貌丑陋，难道不知道他心地善良如纯洁的婴儿吗。卡西莫多这个名字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个褒义的夸奖。这套理论让卡西莫多啧啧称奇。
“况且世界上并不止一个卡西莫多！”只有甘果认为卡西莫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名字，“1959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有一个与你同样响亮的名字——萨瓦多尔·卡西莫多——他是一位著名的意大利抒情诗人。”
甘果想起自己的故乡的时候就会对卡西莫多吟颂诗人的杰作来，仿佛青海湖满天星光都闪烁在甘果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里，只是《莫名的悲伤》油然而升——
田野上满是白色黑色的根草，
飘逸着令人悸动的芳香，
蚯蚓和流水把土地一遍遍耕耘。
一缕莫名的悲伤，
隐隐骚动在我的心房。
死亡并非我惟一的归宿，
不止一次，我的心头，
体验到泥土和青草的分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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