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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在茶餐厅就餐，邻桌坐着个美女，长相完美，妆容完美，尤其那两排眼睫毛，像刷子一样，又密又长，朝上弯起，呈一优美的弧度。有几分钟的时间，我无法控制地盯着她看。那是一种由衷的赞叹，亦出于对技术的尊敬：这是细节的力量呀！但后来见她为了一件小事很不耐烦又蛮横地与服务生争执，我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当美女与现实有了一种距离感，那还算不算真正的美人？或许一排眼睫毛的效果远不如一个微笑，一句善意的话语。    编者

美人的配置

◎艾蓝

　　
　　小时候妈妈是我眼中唯一的美人。妈妈皓齿明眸，梳着又长又粗的麻花辫，每次我跟在妈妈后面，别人都会喜爱地摸摸我的脸蛋，然后对妈妈说，哟，你女儿长得真漂亮，简直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了。我心里喜滋滋的，既然妈妈是不折不扣的美人，我长得那么像妈妈，那我也一定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带着这种盲目的自信，我度过了最初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时代，直到琼瑶小说和亦舒小说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我却渐渐变得自卑。原来我既不是琼瑶笔下长发飘飘、温柔柔弱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美丽女子，也不是师太小说中总爱穿白衬衣着高跟鞋坚强独立青春活泼的职场佳人，她们小说中塑造的那么多青春美女的形象令我自惭形秽，那是我第一次领悟到，原来所谓美人，最起码也应该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不是如我这般顶着一头黄毛，牙齿崎岖不平，瘦骨伶仃可怜兮兮的一副小惨样。
　　高中的时候，来了一位代课的英语老师，她鹤立鸡群的美让我们的目光在她身上久久地流连。她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呢制大衣，带金属扣的腰带显得她的纤腰盈盈一握，腰带下面，大衣像一朵花一样撒开着大大的裙摆。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长靴，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嗒”悦耳动听的声音。脸上是精心化妆过的痕迹，走起路来她偏着一点点脑袋，两只脚几乎走到一条线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的魅力。
　　她成了我们全班，不，全校女生最崇拜和喜欢的老师，我们都觉得她是我们见过的最美的真人——那些琼瑶和师太小说中清丽脱俗的女子毕竟离我们太远，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效仿对象。奇妙的是，她不仅长得美，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特别有味道。温言软语，婉转悦耳，仿佛声带传情，带着乐感和磁性。
　　英语老师无形中传递给我对于美女的认知实在是太强大了。之后的很多年，我一直都是用她的配置去挑剔地看身边的每一个女人，这个身材不够丰满，那个眼睛不够有神，还有她，走路的姿势太男人了……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迈过而立，已然不惑。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身边竟然美女如云，公司里那些年轻的80后90后，个个都有着姣好的容颜，标准的身材和时尚的装扮，站在一起委实赏心悦目，但，奇怪的是，她们的美却很难再打动到我，当初英语老师带给我的美的震撼，再也没人能够超越。
　　直到有一天，我不期而遇幸会了一个女子，并且和她成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朋友。她是一个全职太太，因为不喜欢呆在官场里日复一日的写官样文章，说言不由衷的无趣的官样话，她辞职回家相夫教子。闲时养花喝茶散步写文，一不小心写成了某杂志的专栏作家，她却依然宠辱不惊。读到一本好书，她觉得太幸福了，中午就用白菜叶下面条来犒劳自己，还说“人不能把全部的好都占全了，精神上享受了，物质上就可以清淡一点。”她的脸，绝不是惊世绝俗的美，脸形和轮廓都偏于平淡。眼睛细长，下巴圆润，恬淡安静，却又那么吸引人。她像什么呢？似乎是像秋风一样，不热烈，但舒服，带着金黄色大地上那种懒洋洋成熟的风味。她还略略带有一点矜持，这种矜持让她身上弥漫着知识女性独有的优雅和美好。让我身为同性，也禁不住怦然心动。
　　久违了，我的美人！我确定，我对美人的认可标准又变了。
　　

11.12扬子晚报

11.21美国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