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老人

三月初了，落了雪，还挺深，开始的雪花，像一群先驱者，落在已经回暖的大地上，迅速地不见了踪迹，架不住这般地前仆后继，大地还是被感“冻”了，所以晨起发现，积雪竟然有5-6厘米厚，毕竟是春天了，雪软软的，松松的，没有了冬天的韧劲。

这是个很少下雪的城市，所以人们不免大惊小怪，很多病人取消了诊约，也有很多迟到，堂皇的理由就是“下雪了”，但是一位96岁的老人却提前来了，除了需要助走器，她的听力和视力也都还好，而且反应也没有我预期的那么慢，检查时配合很好；她的头发梳得有板有眼，是那种欧式的盘发，衣服干净得体，当检查完，送她出门时，我问她是一个人来的吗，她说，是啊，我干什么都是靠自己啊，那么自豪。

悠然地升起一股敬意，对这位独立的老人。在我看来，独立最大的好处莫过于：让自己老化地慢一些，将人的潜力开发到最大程度，顺便也减少了别人的负担，很好。

享受每一寸光阴

说起来，这是一份很枯燥的工作，每天我们都会有一个“Day Sheet”，也就是当天要看的病人列表，每看完一个就会标上一个对号，每天我们都会盼着赶快看完，就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了。一天，当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时，窗外已是夕阳无限好，突然感到，其实我在打发走病人的同时，也打发走了我自己一天的时光，就如同，我们盼着孩子长大，岂不知，孩子长大之日，也就是我们老去之时。

智者说：活在当下。也包含享受每一寸光阴的意思在里面吧。工作是相似的，但每个病人又是那么地不同，把心里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对别人的赞叹，由衷地说出来吧，“您显得可真年轻”“您做的真好”“您的发型可真漂亮”“您很棒”---同时也收获了更多发自内心的感谢，有人说“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痛苦的检查”，有人说“你给了我美好的一天!”，有人说“遇到你太幸运了”，同样的一天，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改变就在一念之间，很简单。

当鱼说自己的生活很“稀薄”时，我曾经跟她说过，周末，我会花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包包子或水饺，切菜，和面，调馅，擀皮，包馅---像极了一个很久以前乡下的妇女，不知不觉会哼起一首老掉牙的歌，时不时心里浮起一些淡淡的往事，并不纠缠，或咧咧嘴笑笑，或皱皱眉叹口气---很享受这种感觉，安静。

当你尝试有滋味地度过每一寸时光时，那么就是美好的一生了---无论你是做什么的。

附朋友贴过来的一段杜尚的话：

我喜欢呼吸甚于工作。
    我们从来都没有把握住现在。我们期待着未来，好像是来得太慢了，好像要加快它那进程似的；不然，我们便回想着过去，好阻拦它，不让它走的太快；我们是那么轻率，以至于我们只是在并不属于我们的那些时间里面徘徊，而根本就想不到那是唯一属于我们的时间；我们又是那么虚妄，以至于我们梦想着那种意境化为乌有的时间，而不假思索地错过了那唯一存在的时间。

    真爱通常总是在刺痛着我们，它使我们痛苦；假如它使我们愉悦的话，我们就要遗憾于看到它消逝了。我们努力在用未来去顶住它。它们完全是被过去和未来所占据的。我们几乎根本就想不到现在；而且假如我们想到的话，那也不过是要借取它的光亮以便安排未来而已。现在永远也不是我们的目的：过去和现在都是我们的手段，唯有未来才是我们的目的。因而我们永远也没有在生活着，我们只是在希望生活着；并且既然我们永远都在准备着幸福，那么我们永远都不幸福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