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道小说集《哦,纯姐》序
(2011-02-13 21: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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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纯姐文学文化 |
从文的人,也与干其他事情的没啥两样,要么有先天禀赋,让你生来就爱;要么是受师长的熏陶,从小立志使然;或者初衷被中途的变故而易辙,才上这条所谓贼船的。我的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在文学上没有什么可让我潜移默化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先天禀赋,儿时看到同乡中有人当兵让乡邻羡慕,一心想长大后参军,至于文学家之梦想都不敢想了。
然而,人生多舛。高考完等待命运安排的百日黑暗里,我家与邻居为一件至今想起来都摆不上桌面的事大动干戈,并且惊动了两家亲友,结果以两败俱伤而告终。
在无聊的等待中,偏偏碰上这等事!一想起邻居那蛮横、冷酷的丑态,我的心更是闷痛。于是借邻居是个癞痢,又是从外村过继来的,承继了别人的家业,便下笔写了篇文章——《梅花小鹿走六运》。文章写完后,我的怨气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而且十分奇怪,平时写作文,半天写不成一篇,这篇后来称之为小说的,却只用一天时间就写下足足六千字。许多年后,我送给王介贤等作家、朋友看,他们都说,有点意思,不过,文学不是泄私愤,如果是这样,你可能枉费心机。
当时,我正值青春年少,哪里听得进他们的忠告!就像后来将写的诗歌、散文送予一些文学前辈、朋友教正时一样,对他们的专业性批评存有反感,并在心里骂道——老学究!你们懂新潮小说、朦胧诗么?
作为一个快要退伍的文学爱好者,我也曾热衷于诗歌写作。并且对雪莱、拜伦、徐志摩、戴望舒的诗爱不释手,常以为文学创作,写诗最易;尤其是家乡出了像熊召政老师这样的大诗人,以为写诗是创作一大捷径。但是无论怎么学,确切地说是摹仿,终难写出让人满意的佳作,不是稚嫩,就是矫揉造作……
我带着苦闷与失望,又叩开梅白老师家的门。他告诉我,中国是诗的王国,群星灿烂;可是诗是灵感性极强的文学体裁,来自诗人对生活的顿悟与对稍纵即逝的物与非物的把握。所以,写作者不应该从诗入手,最好先写好散文。
出于对老师对名家的崇拜,我听得相当认真,那种如饥似渴的神情让梅老高兴。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懂这些理论。直到有年春天,我到姐夫家做客。姐夫家四面环山。那天清晨,我提议带外甥女去爬山。六岁的小家伙一听说舅舅带她出去玩,高兴得拍起小手。我们沿着被树木遮蔽、枯草覆盖、新绿点缀的小径,攀沿而上,钻出一棵大树,正准备坐下歇息时,从树林中飞出一只小鸟,栖息在身旁的大青石上,愣头愣脑地瞧着我们。外甥女好奇地上前伸手去捉,它“呀”的一声飞走了。我灵机一动,写下了《晨鸟》,投寄《鄂州报》副刊“西山”,不久见报了。此时,我才相信梅老的灵感之说。
我为这首小诗沾沾自喜了多日,夜晚独自在床上翻来滚去地想,我也可以成为诗人!然而一封又一封退稿信让我发热的脑袋冷却下来。我想退缩,但对文学的那份执着,如恋母情结,一时是怎么也放不下了。读中专后,因为喜欢写,被誉为学校文学青年,那种飘飘然溢于言表。对文学的爱好在这个时期可谓达到了痴狂,因为青春的萌动让我走进了永恒的主题。
在英山一中读高中时,我们农村来的孩子常常个把月吃不上一次新鲜蔬菜,在家带的咸菜有的发霉了,还是舍不得扔掉。同学们学习劲头不减。高二上时,我患上了中耳炎、扁桃体炎,整天头晕耳鸣,咽疼发烧,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上中专后,学校把我送到一所医院医治。
在医院的日子,我结识了一位护士姐姐。她单纯、美丽、热情、大方,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但老天就是这样对待好人不公,纯姐日后的人生并不完美。后来我以她为模特儿写了《哦,纯姐》,作为对那段易逝去却不忍忘却的日子的纪念。
我向纯姐表白过爱情,但她总把我当个小弟弟。纯姐有个漂亮、热爱文学的妹妹。在纯姐寝室一次偶然相见,我就被她的美貌倾倒。
瞒着纯姐,我追起了小妹。开始我们以书信来往,跟她交往的六年中,差不多都是抽象的爱情。毕业后,我回到了家乡,她不愿意从城市到县城,两人又鸿雁传情。我先后为她写了十万字的情书,尽管最终以她远嫁外省而告终。也许,这才是我的真正初恋。
人们常说,爱情可以成就作家。的确,爱情是一切事业成功的助推剂。初恋的果子是酸涩的,我想吞下也不能,但文字传情,让我的写作激情与能力大增,为日后的写作提供了不少素材与经验。
为了提高文学修养,我自修中文,历时十载,从专科到本科,也为日后创作增益不少。我的作品慢慢见诸省市以上报刊,有的被转载或获奖。
然而,在日后的学习与创作中,我慢慢意识到当一个真正的作家有如蜀道难,也许我终身难求。因为文学是人类赖以生存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作家的创作应该是站在特定时代与社会高处,对纷繁易变的生活与众多的精神现象予以概括、浓缩,为政府、社会开出医治病态或弱点的良方,岂只是个人消遣、自恋与沽名钓誉?!
是啊,文学的社会责任感太强,我不堪重负;但我首先得好好活着,而且不让别人养活自己,在再去研究他人的同时,无情地认知自我,也许这是我当下的无奈,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当然,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我也浮躁过,曾放下过去的梦与自尊,混迹于官场、商海,一混,就是十余年;但生性耿介,又自视清高,到头来一事无成,而且撞得头破血流。去年一次仕途失意,让我坚定了从文的决心。妻子多次跟我说,写点东西充实自己,不比追名逐利活得自在?想不到一动起笔,就似三峡大坝泄洪一发难收,过去的诸多烦恼亦随风飘散……
秋天给人成就感,也让人多愁善感。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写下这些。你看,我的思绪仍在飞动,像没玩够的孩子拉着老人的手想出去继续玩耍。可是近日来,体力不支,我不能任思绪撒野下去,我得拉住缰绳。
2006年9月24日夜于东门书屋(http://u.readnovel.com/space/novel_116059/378219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