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寡妇同居的日子》十一2

她最近又怀上了，不知这一个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这几日她总爱说算卦的事，虽然说着不信，也没有让人家算，但我觉得她已在不安地揣测着肚子里的命运了。

富民近几日天天一会儿是乡教育助理训我们，一会儿是校长给我们开会。这不又在用录音机录他的讲话了：“啊！这个大家注意听一下啊，咱今个来开个会。啊，当官里没在这，现在我是校长啊，今个到乡里教育组开了个会，说啥来，说这个这个普九工作，来靠乡干哩不错啊，特别是咱这个来靠屯小学应该提名表扬。唉，大家鼓掌。”他今天下身穿了条休闲裤，上身是一件新买的红上衣，签满了名人签名，看上去很是青春蓬勃，整个人都显得兴高采烈，牛逼轰轰的，我们都笑着看他搞笑。

主任来了，我请了个假又回家来，因为今天是大爷出门的日子。

回家的半路上，耳旁忽然响起一串清丽婉转的鸟叫，扭头一看，一只麻雀大的不知名儿的小鸟，在树枝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个不停。这么个可爱的小东西，大概只能用德语“付格儿”叫它才合适。

我来到大爷家住的胡同口，母亲正走出来叫我，对于这种事我还不知怎么办，只知道要做孝子。母亲领着我走进大爷家的院子，满院子里都是人。北面是供桌，两边趴满了孝子，中间是正在行礼的人。母亲把我领到一排孝子的一端向正坐在那儿的一位爷说了我不会行礼就爬这儿哭吧之类的话，我身后有人递过一顶香帽，我看了一眼只见是叠了几下又用针了（liao）了（la）一线，一针而成，不禁佩服这古人传下来的智慧。我把它戴到头上学着人家的模样人模狗样地趴在地上哭，察觉人家坐起来休息，我也坐起来休息，如此学了二三回才发现，一有行礼的就得趴下，没有行礼的尽可坐着看人，甚至低语，我心道：“做孝子原来如此。”

趴下去还得哭，但我天性不喜欢某些当官的人，我的这门大爷偏是县里银行的行长。他有四个女儿，没儿子。有一次大爷和后街一家有钱人发生矛盾，他到街里大喊：“我日他娘，他欺负我没有儿子，没有人，我看前门儿还有没有人给大爷撑门户……”这一叫在街里玩的我们本家的一些人立刻和他去后街把人家打了一顿，听说我的那个瘦高个的被称为“三精细”的三叔最勇猛，一把揪住人家大闺女的头发辫子，猛往手上一挽一带，就把人家带倒了。母亲还说，有一次父亲去帮大爷家剥玉米，去得晚了点，和几个人一直剥到天快亮了，大爷起来解手才叫大伙回家。父亲说：“你看今晚吃饭晚，来哩晚点。”他边往厕所里走边用轻蔑的口气说：“小，你大爷有的是人。”我草你大爷，这什么大爷啊，要不是看在他四女儿梨花姑的份儿上，我才不来当这孝子，不过大爷说这话确实有资本。他的大女婿是我们来靠乡公安局局长，二女婿是临乡大寨乡政府办的，三女婿是来靠县公安局的，不是局长也是一什么官儿……

我忽然很想抬头看看，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的遗像是个什么样子，当大家都坐起身来低语时，我瞅了瞅，那红像框里的黑白相片上的老人，很是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