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寡妇同居的日子》九2

电扇“噗噗”得旋转着，灯炮把它的叶轮的影子托向屋顶，那飞转的三片影子连成一片。一点明亮停在老刘头顶的光秃处，使我想起美术室里球体上的“高光”。这高光又仿佛是悬在酱色天空里的或者是暂时停滞了一下的流萤。这萤光忽然飞动了一下，随着这美丽灵动的一颤，老刘“嘿嘿”的笑了两声又道：“我原先在东方联中里时候，二捌腰最好开二和尚里玩笑了，那他俩天天骂大会。那日儿个，二捌腰说：‘二和尚，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说……”

“二和尚是那个秃得不？”老杨问。

“嗯，是。”

这老刘不也是头上荒了一块吗？老杨一时忘了吗？我微笑得忽然有点尴尬，赶忙把直望着老刘的柔和亲切的微笑目光又收回几成斜向桌子下的影里去，但也许是老刘觉得自己的那块儿太小，决不可与秃子同属，我于是又抬起几成斜下的目光，那目光赤诚得足以让人明白，我根本没有刚才的联想，我们校长和秃儿这字眼儿绝对不会有丝毫牵连，绝对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老刘深吸一口烟，“噗”的一声一股浓烟升腾进嘴唇上边的胡子“森林”里，又向上升：“二捌腰说：‘这秃子头上的虱子和脚上的蛤蚤（我故乡人都叫“蛤蚤”，说“跳蚤”可能你们更能明白。）有一天约好要八点见面，这虱子早早来到约定哩地方，一直等，等，这蛤蚤就是不来，一直等到十点这蛤蚤才来了，一见面虱子就对蛤蚤说：‘你咋才来也？’蛤蚤说：‘兄弟，你不知道，我半路走到夹皮沟那地儿方，看见个和尚在那洗澡来，他洗完就进庙里了，他一会又出来了！进去，出来！进去，出来！一会儿——他吐了！’”这时大家的笑声混成一片，好似蓝墨水红墨水黑墨水倒在一起，分不清有什么笑声，反正是一片笑声。

两个笑话果然使表格里的眼光轻松了许多，又填了一会儿，老刘说：“就这吧，也八点多了，咱们赶快到饭店弄点啥一吃，吃罢赶紧再来赶，走吧。”老刘、老杨分别用摩托带着我和老杨，富民骑自行车在后面跟着。马路两旁的住家儿堂屋门头上的灯早已亮着了，那院里的槐树梢在这灯光里有点儿迷蒙，但是枣树油质光滑的小枣叶则在她的迷蒙里又透着几点明晃晃的光亮。各家的饭香也从院里溢到这马路上醺醺然，简直要使人忘记了这马路上白天的喧嚣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