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庆前:愿你们幸福,就算我看不见
(2013-12-19 11:06:19)| 分类: 素心 |
我参加耕读社的活动是从秋季学期的晨读开始的。当时参加晨读的大抵就是六个人,柳智宇、李华姐、廖海华、张涛、吕笑冬和我。吕笑冬是医学部大一的,每天很准时地出现的时一定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像雨后的晴天。她说她名字的意思是笑对冬天,所以很喜欢笑。大家凌霜傲雪地坚持读了一个学期了,柳智宇有一次问大家为何坚持晨读——智宇一直很注重大家的发心发愿——大家纷纷诉说着传统经典的温暖,轮到笑冬,她说是为了早起。我不知道当时柳智宇有没有头上冒汗。但其实说归说,我们都感受得到笑冬心底里有很多纯净的快乐和祝福。张涛则只有小学毕业,是北大的一个保安,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娃,历过很多很多艰辛。虽然学历低,但他却是我仅见的两三个玉树临风的人之一,是我仅见的两三个有君子风度的人之一,而且不是因为书香家庭的熏陶而成就的君子,而是一个在底层社会里滚爬着、受伤着却反而锤炼出一颗赤子之心、一身翩翩风度的君子。张涛通过短短数年的坚持自学积淀了很好的人文素养,记得有一次我和他还有耕读社几位同学去参加仁爱基金会的一次孤儿助学培训,当时培训老师鲁杰老师将咱们耕读社同学分在了一组,让自己起个组名,并想一句口号。我想起了佛教有以灯传灯、以心传心的说法,于是建议起名“传灯组”,而张涛则想出了我们组的口号“点灯传灯,照亮人生“。我到现在都还很喜欢这一句很温暖很深情的口号。一年后,张涛去了安徽教一群残疾孩子学国学启蒙,他在远方的新人生成了我巴山夜雨时的剪烛之思。
后来,倪云、汪亮、王晓星等也加进来晨读了。当时的倪云基本上每天穿着黑色衣服,几乎不现其他颜色,她系里师弟妹有不少在传说她很难亲近。但其实倪云像百灵鸟一样,总会欢快地说出一些很可爱的话,咱们晨读宣传里写的那一句“初阳沐发,晓风拂衣”就是出自她的才情。不过她最经典的话大概要算她和李明博师兄即兴合作而写的耕读社宣传广告,内容大抵是这样:你想晨读吗?来耕读社吧,然后右边贴一捆书简的图片;你想吃素吗,来耕读社吧,右边贴一棵菠菜的图象;你想单身吗,来耕读社吧,右边贴柳智宇社长的正面形象;甚至,你想出家吗,来耕读社吧,右边贴一个柳智宇社长的背影。不过这个广告只是大家的玩笑,因为社里大部分人是不吃素更不出家的,虽然大部分人是单身的。不过还没露出出家意思的智宇听了后还是挺认真地说,不能这样宣传,我们还是很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美好家庭的。
当然,我想智宇不仅仅是祈求大家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也希望我们能生活在一个美好的社会里。智宇当社长时曾借助仁爱慈善基金会为社团引进了不少爱心公益活动,例如与新疆内地高中班里的新疆孩子们进行联谊。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与来自新疆的少数民族孩子正面交流吧。交流结束后,我们请孩子们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一张纸条上,折成飞机放飞,然后请大家展开落在自己身边的飞机念出来给大家听。我到现在还藏着当时落在我脚边的那张纸条,因为上面写着这样一句有着淡淡的伤愁和憧憬的心愿:“天尽头,有香丘。”
后来,王晓星、汪亮、李林芳等也陆续加入晨读行列了。春天也来了,我们就移师静园草坪,在花丛中、绿树下放声读书。那些清风拂柳的日子,总是感觉我们读书的声音会随风飘到很远很远。我们也得到小鸟们的青睐,它们不仅为我们带来和伴奏和鸣,而且也带来了不一般的惊喜。记得有一次廖海华在带读时突然停下声音,哑然失笑。我们莫名其妙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旁边的鸟儿空投了一坨鸟粪正好掉在他书本上。晨读结束去食堂的路上,李林芳突然问我说,师兄知道刚才那坨粪的雅号叫什么吗?我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林芳说,那叫天粪(分)。我大笑,说还可以有另外一个雅称,叫天屎(使)。
王晓星或许是社里最有温情和敬意的人吧,他说他报名耕读骨干只是因为看着智宇一个人太累,想帮帮这个小孩(当然后来他受到这个小孩的不小影响~)。没想到智宇的愿景很大,开辟了很多活动,晓星有时也会无奈地对智宇说你把大家累着了。晓星从组织部长卸任时,突然从草坪上站起来,向坐在旁边的所有组织部骨干深情地鞠了一个躬,感谢那些温情与共的日子。组织部的骨干杨秀聪去了医学部后很舍不得组织部的氛围,时不时地还从医学部溜回来参加大家的聚会。我忘了我和晓星是怎样成为好朋友的,我想大概是在社里相逢一笑成知己吧。记得我曾经历过低落的日子,那时晓星带我到静园草坪上,朝着鲜嫩的春草大喊了一声“春天来了”,于是春天就来了。
我和汪亮刚开始并不太熟识,只是常听智宇提起他,感觉他很有运筹帷幄、统筹大局的才干。我和他真正的惺惺相惜始于我俩坐在草坪上谈情说爱的那些日子,当然,谈的是我们各自的情和爱~我们聊了很久,从春暖花开时到柳絮飘飞日,再到梅子黄时。当年聊的那许许多多的话题已经飘走,化成了静园的芳草和泥香,只是或许只有我和汪亮才看得到闻得到吧。我和汪亮不止惺惺相惜,我们也惺惺相骂,是彼此难得的诤友。
后来,智宇要卸任了。在那一年的换届大会上我和汪亮、智宇一起合唱了老版《三国演义》中写给诸葛孔明的著名插曲《卧龙吟》。“天道常变易,运数杳难寻。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我想此生此世,也不知道还有几人能够跟自己一起高歌“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了。在耕读社里,你确实还会遇上一些“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的人,一些志在“以伟大之承受,做坚忍之担当”的弘毅之士。智宇曾问我相不相信人可以成圣,我当时很惶恐地说可望而不可及吧。可是智宇说他相信人可以成圣。后来我才渐渐地懂得其实发心发愿是很重要的,想做一个任重而道远的弘毅之士是首先要有对道业的信心和闻道求道的赤诚之心的。
智宇毕业后拒绝了麻省理工的offer而选择了出家,他上山后发给我的明志诗是这样写的:“男儿立志出相关,不证菩提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道场。”我当时虽辩驳他说既然“人生何处不道场”,又何必非要出家。但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出家的选择,我也不惋惜。人各有志,殊途同归。然而,虽然同归,毕竟疏途,在他上山后那个夏季的一场细雨中,我听着智宇喜欢听的《寒山诗》,听到“似我何由届,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时,突然倍感伤愁,流下了迟到的离别的泪。我发短信给智宇说将来一僧一俗,咱们继续一起为社会福祉而努力。智宇回复我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智宇说他会在佛前为我们、为耕读社员们祈求幸福的。当然我知道,他也会为天下苍生祈福(以及出关后为苍生开示幸福之法)。
而我在凡尘里,也以卑微的躯体真诚地祈求,大家都要幸福,就算我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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