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小院（散文）

文/关门雨

我的老家，曾经有个小院。小院不大也不小。约半亩。

小院，是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杰作。院墙是土打墙。青砖起垜，青石夹心，青瓦盖顶的三间房屋，坐北朝南。从屋檐向前跨出三步，横了低矮的土墙。墙里是菜园。

树，是小院的翎毛、院的守护者。父亲说：宅院没树，光秃秃的缺少生机。于是，父亲沿着院墙根亲手栽下一圈白杨树。柔弱的幼苗植根入土很快便高出墙围，超越屋檐，节节向上。任凭霜雪严寒，风吹雨打，义无反顾，直插云霄。从它身上，我领略到坚韧顽强的含义。

夜深人静。风吹树摇。白杨树叶发出莎莎的声响。我听着响声安然入眠。

有时，我望着抱枝而上，光滑挺直，直戳蓝天的白杨。一种高大伟岸，遥不可及的赞叹油然而生。使我感慨，令我仰慕。

院子南西两面墙是原有的陈年老墙。高高的厚厚的很坚固。说起这段老墙，不得不提一下这块宅基地的来历。这块宅基地是一处老宅的一角。据说，老宅已有近百年（按当时说）历史。占地二亩有余，是余姓二爷的府邸。解放前夕，余姓二爷追随王爷去了台湾。孤苦伶仃的老宅飘摇于风雨。待政府收缴时老宅正房及西厢房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三间东厢房，政府分给了一个老复原军人居住。二亩地的院子油黑的土地，老复原军人亦种亦荒十几年，病老而去。老婆带着儿女去了外地。摇摇欲坠的三间东厢房才由生产队拆除。空落落的老宅院十字分割安排了四户新宅基地。父亲分得的是老宅院的西南角。因此，临街的南墙和西墙延用了老宅的陈年老墙。老墙很高很宽，站上去有一种安全感。且相邻院落状况尽收眼底。

南面老墙根儿偏西有一棵老榆树。干直直的，越出墙头分开枝杈，树冠茂盛。老榆树生于哪年不得而知。而时至晚春，枝条上如期挂满提溜嘟噜的榆钱儿，招人喜爱。生吃甜甜的，熬着吃粘粘的，拌上玉米面蒸着吃筋道有味。既当饭又当菜。在那苦春的年月实在是一道美食。每当这个时节，母亲总是用木杆绑上镰刀或站在墙根或登上墙头够榆钱。

一次。母亲刚登上墙头，一个枝杈还没够就脸红脖子粗的溜下墙来。以为母亲恐高，我接过母亲手中镰刀欲登墙爬树去够。可母亲拦着死活不让。多少年后提及此事，母亲才把原委和盘托出。原来，母亲刚在墙头上站稳，就看见西院女人和她的相好俩个赤条条地缠在东屋炕上做着那事。可惜，那年眼巴巴看着诱人的榆钱没捞着吃。

随着年龄增长，我开始对院里每一寸沃土着迷。因为，院里黑黑的土中不断长出愉悦的心情和希望。

父亲在园子里对称栽植的四棵苹果梨进入开花挂果期。晚春，枝丫孕蕾，绽开一嘟噜一嘟噜的长柄白花。不知引来哪里的蝴蝶和蜜蜂，嘤嘤嗡嗡嬉戏于花间。凭生了灵动景象。春去夏来，一嘟噜一嘟噜的花变成一嘟噜一嘟噜小果挂在树上。看着指甲盖儿大的青果，我心里问自己：这得啥时候才能长大呢？于是，每天早起和睡前，我都要去树下端详。看是不是长大了些。日复一日。热，渐渐凉了下来。果在我的眼中已经长大。可还是绿绿的。啥时成熟呢？深秋。喜人的梨子随着我的热望熟了，熟的半红半黄，清香诱人。随手摘下一个咬一口清脆水灵新香润喉。自家的院子吃自家的果子，心中滋味格外甜美。

一排排整齐的菜畦种出各种蔬菜，绿油油的。丰富而奥妙。我好奇地蹲在黄瓜架下看秧须缠绕，看开出黄黄的小花，看结出纤细挂刺的瓜妞儿。心里盼着它尽快长大。我喜欢守候茄子、西红柿、角瓜等萌蕾、开花、结果，到成熟的全过程。几乎，天天拨开叶子用一瓢瓢清凉的水问候它们。看着它们膨大、成熟。母亲点头允许后，我会急不可耐的摘下交给母亲。或闻着香味津津有味的吃掉。

我常常为院子里偶尔萌生出的花草树木兴奋不已。春暖融融，院里墙根下不经意的便生出一墩苦麻子，或是一丛蒲公英。亦或是似曾熟悉却喊不出名字的蒿草。无论你理不理会，它们都要长大、孕蕾、开花。一朵朵微小的黄花开的灿烂，令人心动。足不出户，便可领略大自然的气息。

园子畦边偶尔生出一株肥头大耳的杏苗。我欣喜若狂。便给它开穴，周围插了柴棍儿，告诉家人，它已经被保护了。两三年过去，这杏子还真的长成了树。后来也真的开出满枝头白中透粉的杏花，并结了杏子。杏子是香白杏。吃起来清香味浓。

后来，我开始学着栽种侍弄果树。屋后东北墙角栽下一株樱桃。第二年嫩条上开了细碎的白花，竟结了串串红红的樱桃。园子西北角栽下一棵葡萄。第二年枝条干枯却从根基部钻出来新芽。叶子小小的，枝条紫红细长，长势很快。年年发出新枝。主干拇指粗了，枝桠间便现出穗穗花蕾，继而成果。深秋，果实只比玉米粒大些，却是一串串紫红。这才知道是野葡萄。霜冻时节也不愿摘它下架。摘一颗吃起来有些酸涩，心里还是甜甜的。

小院伴着岁月前行，也伴着我成长。它的每一个角落都结满情，蕴育着爱。小院是生命的王国。一草一木在这里都是自由的，都会心情舒畅地萌发生长，为小院添尽了生机。

终于。我带着深深眷恋离小院而去。从此，与小院只能在梦里一次次情会。

哦！我曾经的那个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