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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青春

(2011-07-23 22:5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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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

城中村

何瑞博

杂谈

生活

那时候的槐底是省城有名的城中村。印象最深的是每当夜色下来,浓妆艳抹的主持人在所有小店电视机里冒出脑袋,煞有其事地播送着村委会的重大活动。每天都能看到村长被一群农民拥簇着,坐在长板凳上发表重要讲话。没错,槐底村电视台开始新闻联播了。

那时候的天气总是燥热,一群刚从乡下进城念书,板凳还没坐热就又被赶进社会大熔炉的毛小子。愣青得像没熟的青杏,浑身散发着青春荷尔蒙的体味。懵懂,茫然,又有那么一些憧憬,青黄不接的年纪,毕竟刚从黄土地里跑进城,土气的衣裳包不住蓬勃的欲望,如同刚从大山里用卡车装进城的牛犊子,对什么都新鲜,骨子里的自卑里多少还有一些不怕虎的闯劲。

每个城中村里呆过的年轻人都是差不多情况。每一个村里都有一两个青皮,开着卖地换来的小轿车招摇过市;每一群在城中村生活过得年轻人里,都有一个乐天派的兄弟,一个沉默寡言的兄弟,一个缺心眼的兄弟,还有一个假正经的穷小子。生活太过艰难,只好大家抱团得更紧一点,于是三五个人紧紧地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的小屋里。

每个城中村里密密麻麻都有很多高的低得房子,每栋房子都有十几间这样的房子,每间这样的房子里都有这么几个群居的小青年。

那时候的工资只有几百块,可早餐油条豆腐脑只要一块钱,午餐和晚餐只要一块五两块的样子。兜里有几个大子儿咣当响的时候,少则三两个知己,多则十来个兄弟,逛逛夜市地摊,看看姑娘的大腿,喝点啤酒扯扯淡,日子过得风轻云淡。那时候我最大的理想是每天晚上下班后,能和几个兄弟在烧烤摊点上花生米,拍黄瓜,几十个肉筋几十个板筋,再来几十瓶啤酒喝到天亮。

至今依然记得刚到省城的时候,穿着一身发白的绿军装的我站在玻璃窗外,羡慕地看着窗内的情景。炙热的太阳躲到高楼里去了,紫色的雾霭下来,路灯忽然全部亮了起来。餐厅玻璃上倒影着川流的车灯,餐厅靠窗位置的时髦男女们互相喂着对方食物。那时候曾觉得城里人真幸福,有橘色的灯光,有空调冷气,有露出大半截大腿的姑娘喂你各种美味。

没错,我住槐底村。

前两年曾回去省城,曾经那群兄弟们已经天南海北,整个槐底村被彻底拆平了,盖起了林立的高楼。一条槐南路碾碎了所有的怀旧,那是我们曾宿醉的夜市,那是我们曾喝高了推着自行车左摇右晃,大呼小叫的夜市。我们的压抑的青春,像杯子里的二锅头被岁月蒸发的干干净净,甚至连杯子都被蒸发掉了。

 

 新千年的第二个夏天,胡同里所有的黄狗都趴在地上吐着舌头。沉寂的出租屋里,风扇依依呀呀吹不散黏稠得沾身的空气。知了在叫,音乐声隐隐回荡在潮热的空气里。改装接了四个喇叭的随身听刺啦刺啦地播着地摊上买来的磁带,迪克牛仔,任贤齐,莫文蔚,周杰伦那会儿还在打榜没名。

和老驴转了大半个城市没找到工作,各自躺在各自床上发呆,昏昏睡去。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十天。磁带放完了,自动倒带循环播放了十多天,经常半夜里被随身听倒带前那啪的一声惊醒。总是在迪克牛仔沙哑的《梦醒时分》里醒来,有时候醒了是白天,有时候醒了是半夜,晃晃荡荡相约起来出去买点馒头花卷,奢侈点得话买张大饼,蘸酱就着榨菜三口吞咽下去。

就在我们所有口袋只剩几块钱的一个夜里,忽然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惊醒,狐疑地爬起来侧耳听,大街小巷所有的电视机里传来炸雷般的欢呼声,成功啦,成功啦,申奥成功啦。

2001年7月13日。中国的老朋友,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在莫斯科宣布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举办。好吧,你办吧,你成功吧,倒头继续沉睡下去。那段日子实在太过混沌,以至于至今都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那时候想都不敢想,我会和奥运贴那么近,六七年后我会以二导演的身份参与奥运视觉图像相关工作。奥运前夕实在受不了满城打鸡血般的狂热,一个人跑到雷州。回到北京在六里桥转车的的时候,抬头看到北城鸟巢方向漫天烟花烂漫,宣告奥运过去了,不过这是后话。

 

还是在那年,秋天。二楼每天爱读报纸的一个哥们在院里大喊大叫,美国被炸了,美国被炸了。赶紧打开收音机,铺天盖地的新闻播放着又有一架飞机撞向世贸大楼,一架,两架,三架。大街上所有青皮们麻木的脸开始喜笑颜开,仿佛赶上奥运,赶上娶媳妇一样。后来,渐渐笑的声音少了,同情的声音多了起来,再后来很快被人们抛到脑后,毕竟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地球这头的事情都忙不过来,那头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半青不红的的年纪,敏感的青春期,还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成人的事实,旧得已经远去,新的一切未知,所以莽撞,所以多愁善感。因为没有电视机,所以不敢奢望有电视机聆听槐底电视台里村长的重要指示,所以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无知少年。

少年有少年喜欢的事,开始喜欢听电台,走路的时候听,骑单车的时候听,在房间里无聊的时候听。电台里的主持人声音特别浑厚,我们都在变声期,细听还有那么一丝奶音;电台里的主持人普通话特别标准,能分清“肉”和“漏”,“二”和“日”,我们就不行。

有一档节目特别有趣,主持人每天下午会在咿咿呀呀特小资的音乐声中讲一个动人的少男少女煽情故事,比琼瑶的更矫情,比岩井俊二的更真爱,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谁是岩井俊二。或许我对音乐的独特敏感是那时候磨练的,这么说或许我妈不同意。其实对声音的天赋母亲年轻时买得那个棕红色唱片机功劳最大,或许耳闻目染就是这个意思吧。

印象中那时候的阳光是锡色的,阳台上的床单像所有电影电视剧里一样是风中飘动的。躲在家里收拾房间,或者手洗着衣服,耳朵贪婪地听着外面世界的故事,干净的有些不真实。现在想想真是难为那些编出这么多矫情故事的作者们了,可是假的故事一旦被主持人认真地念出来,再通过电波在这个城市里回荡一圈,就变得似乎是真的一样。

有时候主持人也会念一些听众来信,电波的那头也有很多孤独苦闷,处在青春期的姑娘小伙子们,将自己大学的故事,或者刚走出校门不久发生的故事写给主持人。主持人每次都会感谢听众们写来的信,听起来就像感谢电波这头的我们一样,于是瞬间变得很欣慰,毕竟这个陌生城市里有人跟我们一样,有人关心体贴我们的感受。

 

忘记当初阿飞当初是受了电波感染,还是少男少女杂志感染,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这座城市同样孤独的少男少女们。没过几天,漫天飞舞的来信沸沸扬扬地送到了他的手中。所有的信开头都应该是这样的:阿飞你好,我跟你一样。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或者笔友吗?

阿飞变得很忙碌,每天夜里开始钻在被窝里一遍遍读信回信。后来信实在太多,根本回不过来,他开始有选择地回信。再后来夏天过去了,阿飞再没回过信。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周期,从每天几十封,到后来渐渐地也就少了。不知道今天远在深圳的阿飞是否还记得这些事,是否还记得当时的盛况空前。

 

都是孤独闹的,都是青春期闹的。青春期最美处在于你有大把的时间去浪费,青春期最悲处在于你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去浪费,却不知道怎么消耗掉。于是开始午夜拼命喝酒,拼命地刺激自己的身体,以免得神经彻底麻木掉;于是开始悄悄喜欢一个姑娘,又怕人家发现,只好听着腻味的情歌抚慰着自己容易受刺激的小心灵。

依然还记得我听着电台受欢迎那位主持人的爱情故事,在翟营大街忽然被一个姑娘拦住。我摇头说着自己并不认识你,结果那姑娘更来劲了,使劲地长大嘴巴说着什么向我身后一指。摘下耳机,电台主持人浑厚的声音消失了,动人的爱情故事消失了,身后一位阳光灿烂的姑娘,穿一双小红鞋子,倚在自行车上对着我笑,瞬间照亮我青涩的那几年。

夜市大排档里,你说你将来要去大城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你说你要有大作为,成为一位获得社会意义上成功的人。于是后来我去了上海,广州,深圳,北京,甚至比你当初说的那些地方还要多;于是你留在省城一直呆到结婚生子。

这就是所谓的暗恋,一个人的把戏而已。如今想来应该说声谢谢你的出现,照亮了我青春期里不可或缺的那么个情感角落。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每个青春期里的少年心底都有一个暗恋的姑娘,隔壁某个姑娘,单位某个同事,或者随便大街上的谁。

 

搬离槐底村的时候特别失落,只因房租从一百涨到了一百五。离开的时候,电视里的村长正在一片掌声中为村某个工厂剪彩。

大剪刀一挥,咔嚓一声,我们的青春被剪了个干净利索。

 

如今回头望去,那是我们青春的起点,也是我们自己人生的起点。青涩的那几年,大家处在同一阶段,后来走啊走啊就各自有了各自的方向,于是每个人都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路上,再不回头。

每当面临困境,每当心怀戚戚,总是回念及过往那几年。不是因为念旧,而是因为只有时时总结过去,才能望眼将来。城中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它也正是我们这个社会青春期的必然时期。

再见,城中村。

再见,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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