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原型传承的故事
(2013-02-07 19: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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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南北战争之前,同性恋仍被看做是病态的1930年代,动荡中的1970年代,如今,下个世纪,以及某个看似远古、其实是未来的架空历史。六个不同的时空,发生了平行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六个故事。在唯物主义者看来,通过梦和想象实现的交叉简直毫无必然关系。然而,我们又不得不承认,“日光底下,并无新事”在我们能预见的时空范围内,仍然是永恒的真理。
六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受到了不同的排挤和伤害,陷入到不同的危局和困顿中,依靠不同的人得到帮助,最终走向了看似不同的命运。但这六个故事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所谓的“改变”。
离开已经习惯的世界,打开了一扇新的门。如此而已。
无论是源自个人意愿,还是他人和环境的驱使,六个主人公面临着同样的选择:to be or not to be。
最终,决定一旦做出,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就被推倒。历史的巨轮一旦开始转动,谁都无法踩下刹车,而世界也就从此被改变了,哪怕看起来改变了的,仅仅是眼前的生活。时空不同,生活的方式不同,而改变本身却是相同的。冥冥之中,仿佛一种共通的力量推动着这种改变的发生。这显然不是由物质世界所决定的。我们或可称这种力量为理想。
难道这些故事竟然没有很大程度上的共性吗?我们能说对同性恋的打压就一定好过对克隆体人权的无视?后者无情地裁断了女服务生的命运,前者逼得天才作曲家出走,--在现实中也逼迫天才的科学家吃苹果自杀--都是通过自以为上帝的方式企图主宰他人的命运。我们能断定船上的医生就一定比油企的说客道德上更高尚?前者以“朴素的”方式企图谋财害命,后者则为了利维坦式的商业帝国不择手段。都是为了利己不惜损人。同理,我们能确信养老院的胜利大逃亡一定比不上跨越宇宙向着新家园的旅程?海边讲故事的老人抬头仰望夜空中的老地球时,或许千把年前坐在窗边敲着打字机的身影恰好进入他的事件视界,“此时此刻,我并不孤单”难道不是两个处在不同时空中的个体共同的心声?
人终究会死亡,物质的世界终究会改变。若说有什么东西不变,也许只有人类心灵中共通的结构和内容。
在一个唯物主义盛行的时代,我们从小被教育,“物质是第一性,精神是第二性”,一些令人费解的原则不容置疑地“放之四海而皆准”,而人的内心世界,只是所谓“客观现实在人类头脑中的扭曲了的反映”。Idealism,这个同时被译作“理想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词,或被认为带有贬义色彩,或被认为是装逼的代名词,在这个时代不受许多人的待见。或许我们身边的多数人会觉得,改变世界的是“物”,或者说是科学技术、机械设备,甚至是钱⋯⋯难道不是这些事实存在的东西改变了世界吗?倘若全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的主观幸福感不能随着物质生活的发展而绝对超越我们的祖先?我们固然与祖先共享着相同的笑脸,却为什么还会在闭上眼的时候看到和他们一样的、甚至更加可怕的鬼怪?我们手中的智能手机比几十年前科学家的大型计算机更快、更强,可我们,我们自己,并没能用它们改变我们生存的环境,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无法纯粹用物质的方式给出。也没有统一的标准。也许,假如现在我们赖以存在的物质文明全部消失,只剩下一群光屁股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现代人类”的话,用不了繁衍几代的时间,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就会退回到蛮荒状态:没有农业,我们如何养活几十亿人?没有传媒和通讯,我们如何避免自相残杀、做到团结一致?没有卫生防疫,我们如何能保证存活?最重要的是,没有印刷和造纸术,我们根本无法传承和保存我们头脑中已有的知识,无法教育下一代。--当然,作为一个智商正常的你,一定不会同意我的观点。倘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们也许会互相残杀,吃掉一些同类供养自己,但起码我们会烧起火堆、冶炼和锻打矿石、用树皮和泥版建起图书馆、用石头和树木建造城市⋯⋯一如我们的祖先在漫长的岁月里走过的那条路。然后,在某个时候,回到,并超越我们现在的生存状态。
那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改变世界的是人,而不是物。就连善于创造玩物、善于用物的改变来改变世界的乔布斯,也只是“为梦想改变世界的人提供工具”。
所以,如果你承认在我们的内心有一个和物质世界平行的内心世界,如果你同意这个内心世界不会完全按照物质世界的规律运行、也不受后者的主宰,你就会理解星美最后的那句话:“死亡不可怕,它只是打开一扇门”。
作为物质世界的存在,我们的肉身恐惧死亡、追求享乐、渴望永存不灭。就连单细胞的草履虫都会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由细胞构成的我们就更不能免俗。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
另一方面,作为心理世界的存在,我们的精神,或者可被称为灵魂、信念⋯⋯的这个“东西”,却是不一定怕死的。心理现实中的基本元素是意象,就是我们常说的心里面住着的“小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动物、植物甚至矿物。这些意象有的怕死,有的则不怕。每一个意象体现在物质世界,便是我们性格中的一个侧面。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内心不怕死的意象力量比较强大,他表现出的不怕死的性格就会比较显著,这就会与保存自己的生物本能产生差异。所以面对同样的现实,有的人选择“维护这个体制”,有的人选择要去改变,哪怕冒着死亡的危险,就是这个道理。
更进一步地说,有些比较原始、比较普遍的意象,按照荣格的观点,直接与原型关联,力量会格外强大。如果这种原始的意象在一个人的心理世界中居于主导,那这个人就会格外勇敢,格外不畏惧死亡。比如说基于母亲原型的慈母意象,就会让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为了保护孩子而拼命;如果母亲原型和上帝原型结合,形成一个女神的意象,就会有星美那样牺牲自己启迪后人的举动,一如耶稣的殉难。再比如,心里有英雄原型基础上出现的英雄意象,哪怕在物质世界中当不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也能“留取丹心照汗青”;如果这个英雄意象里融合了艺术或者巫术的原型,就会体现为用生命创作的艺术家,或者坚持真理、悍不畏死的科学家,等等。
这些原型和意象如果概括成“他们”所认可和坚持的目标和价值观,就是我们所谓的“理想”。
所以,我们也可以说,一个理想主义者,就是至少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的心理现实,并且忠实于自己那些特定的原型和意象的人。它们,或者说“他们”,只要还活着,我们的理想就没有死。而原型是永远不灭的。因此,倘若原型能够传递下去,我们的意象能够对他人造成影响,就相当于我们的理想不死,--而一个理想主义者,按照词典的定义,恰恰是“用理想指引自己生活的人”。故而,只要理想不死,纵然肉体死了,在理想主义者看来,也是一种永生,也不过就是打开了那扇门。
倘若你承认这些有关心理现实的基本假设,就会理解为什么是人而不是物改变了这个世界,就会理解为什么有人甘愿在现实世界做出牺牲、也不肯放弃他们所追求的目标。因为放弃了理想,就意味着意象的死亡;意象的死亡,就意味着即使子孙满堂也无法将原型传递下去;无法传递这些原型,物理意义上的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如古龙所言,“只要这种精神还存在,人类就不会灭亡”。
所以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哪怕跨越了千万光年的时空,那些坚持最初理想的人只要活下去,就会有讲故事的老人和听故事的孩子,就会有原型的传承,人类也就永远不灭。
除非有一天科学技术能够改变人的存在方式,把人彻底变成另外一种生物,拥有和现在的人类完全不同的认知方式和心理结构。否则的话,我们的原型也不会有太多改变。远古时的巫术到了现代就变成科学,神话时代的宙斯在如今就会让位于墨丘利,千年前披坚执锐的阿喀琉斯在千年后就是手持光剑的卢克天行者。而母亲则永远是滋养和温柔,智慧永远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太阳永远是光明和温暖的象征⋯⋯除非我们自己变成造物主,凭空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智能生物。然而这种生物若是存在,如果他们能够和我们取得交流,那么我们之间就必然有某种共通的语言,于是就会有某种共通的精神结构。那么,这种“人造”的生物势必会受到人类的某种影响,就如同我们的祖先会崇拜图腾和各种神祗一样。
改变的是物质世界的存在方式和表象,不变的是人对于自身和世界的信念,是信念本身。奴隶制度最终被废除了,正像新首尔没能长存不灭。同性恋不再被视为病态,黑金帝国也有崩塌的一天。爬上圣山的先知和野蛮人身后是新首尔的残迹,他们最终的归宿,也许正是收到广播的某个外星殖民地。
沽名钓誉者一逝而无存,隽永的旋律永远回响在人类的灵魂。恶猫可以吞食小鸟,却无法阻挡它在自己的肚子里歌唱。“你已经信了”,这已足够。
活在不同的世界,这旋律却是共同的。所以历尽艰辛,无论以身而殉还是顽强生存,无论坐在外星的海边、闹市的公寓还是郊野的窗前,无论身边陪着的是忠实的朋友、温暖的爱人抑或孑然一身,只要能感受到自己的信念,感受到它带来的力量,便有充足的底气告诉自己,“此刻,我并不孤单。”
索尔尼仁琴何尝不如是?
因此,我亦如是。此时此地,仿佛每时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