鸬鹚湾的黄昏
浣纱江流入诸暨境内穿城而过,将诸暨城分为城东、城西。浣纱江在流入诸暨城时,在金鸡山下缓缓地拐了一个弯,江水顺势便划出了一个弧。弧线柔软,鸬鹚湾村即坐落在弧线的柔软处。
浣纱江水稳稳地流着,江面清静,鸬鹚湾村依山临水,白墙、黑瓦、马头墙,古村落的建筑呈现徽派建筑的风格,太阳西斜,柳影林荫掩映下的鸬鹚湾村显得很安静。很是能让人想起南宋文学家王十朋当年游鸬鹚湾村时写下的一首诗,诗云:“一林春色自啼鸟,两岸夕阳伴钓舟。杨柳堤边空怅望,石岩共畔且迟留。”
据《诸暨民报五周年纪念册·诸暨概观》载:“土人以养鸬鹚捕鱼为业,故名鸬鹚湾。”清《光绪诸暨县志·坊宅志》载:“金鸡山下鸬鹚湾。村人皆郑姓,世以养鸬鹚捕鱼为业。相传为郑旦旧居。”
大凡熟悉吴越春秋史话的人对鸬鹚湾村是不会陌生的,也不会陌生这个叫郑旦的人。说到郑旦自然就要说到一段已经逝去了二千余年的历史,那是一段吴越春秋的历史。
当年越国战败,文种、范蠡向勾践提出了“伐吴九术”,其中之第四术是“遗之好美,以为劳其志”,在当时吴越两国实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勾践同意了九术中的第四术,于是文种、范蠡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选美。
郑旦是浣纱江中浣纱时被范蠡发现的,据民间的一些文献记载,是在一个黄昏,黄金一样的颜色笼罩着浣纱江,笼罩着浣纱江东岸的金鸡山及其山下的鸬鹚湾村……,郑旦正在江中轻轻地浣纱,浣纱的动作一定优美而激荡。范蠡被牢牢地吸引住了,浣纱的郑旦在搅动着金黄的江水,似在轻轻地搅动着用黄金打造的江山,范蠡长时间地站在江边,被这样的场景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个黄昏,金鸡山下鸬鹚湾村的村女郑旦被写进了吴越历史,而且成就了一部悲壮的吴越历史。同时被写进吴越历史的还有住在浣纱江西岸苎萝山下苎萝村的村女西施,郑旦和西施从小便一起在浣纱江浣纱,是一双隔江而居、情同手足的小姐妹。
郑旦离开鸬鹚湾村时,也是在一个黄昏,是一个初冬的黄昏,有些寒冷,江边寂寥,一条很普通的木船停靠在鸬鹚湾村头的土码头上,范蠡站在船头,郑旦走上木船时,村里没人知道,郑旦离开鸬鹚湾村时是隐秘的,按现在的常规推测,家人也是不会被允许到码头送别的。当时,郑旦肯定感觉到了有些寒冷,土筑的码头在这个黄昏是寒冷的。木船在寒冷的黄昏里静静地离开了鸬鹚湾村,离开了浣纱江。与郑旦一起离开浣纱江的还有郑旦的小姐妹西施……
郑旦从此再也没能回到鸬鹚湾村,鸬鹚湾村的黄昏是郑旦对于故乡最后的记忆。郑旦与西施作为越“伐吴九术”中“遗之好美,以为劳其志”一术之“好美”而进献给了吴王夫差。吴王因此跌进温柔乡而被“劳其志”,不事朝政。于是,“越乃兴师伐吴,大败之于秦余杭山,灭吴,禽(通擒)夫差。”唐鱼玄机《浣纱女诗》诗曰:“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去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首,十万精兵尽倒戈。”
然而,郑旦没能等到越国灭吴的这一天。史载,郑旦到吴国后,“因思乡成疾,抑郁而亡,墓冢在吴县黄茅山。”浣纱江两岸的家乡人不会忘记郑旦,鸬鹚湾村人更不会忘记自己的女儿,在距郑旦离开鸬鹚湾村两千余年后,“西施殿”里建起了“郑旦亭”,在金鸡山下古鸬鹚湾村的“郑氏宗祠”里,塑起了郑旦的塑像,郑旦像前每天香火不绝。
时间已经逝去了两千余年,浣纱江两岸已是沧海桑田、换了面貌,黄昏中古鸬鹚湾村显得有些嘈杂,后人来到了鸬鹚湾村,寻觅载入史书的吴越春秋的遗痕,追寻郑旦遗迹。浣纱江仍在静静在流着,江面清澈而空旷、清闲,已经见不到当年江面忙碌的场景了,遥想当年,江面小舸竞发,鸬鹚汹涌地入水捕鱼……古鸬鹚湾村的黄昏永远留在了郑旦的记忆里,就好像郑旦永远地留在了鸬鹚湾村人的记忆里一样。
《杭州日报》2007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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