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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听见自己的声调变得热情起来时,猛地闭上了嘴。
然后,她提醒自己:坚强点,宝贝。在你面前的是一起凶杀案的现场,而你是第一个到场的警察。
你知道该怎么做。
ADAPT【注】
A是逮捕现行犯。
D是留置重要的目击者和嫌疑人。
A是评估凶案现场。
P是……
P是什么来着?
【注】:ADAPT是下文所指的逮捕(Adapt)、留置(Detain)、评估(Assess)等单词的缩写,同时adapt也是适应的意思。
萨克斯终于想起第一位到达现场的警员“适应”规则第四条的内容:
P是保护犯罪现场【注】。
【注】:ADAPT中的P指Protect the crime scene,意思是保护犯罪现场。
雌游隼缓缓地进入莱姆的视线。一身蓝灰色的羽毛,像条鱼一样斑斓夺目。它正仰着头,朝天空来回巡视。
他每天帮莱姆做被动关节运动,用角度测定法认真测量,记录下莱姆身上每一个关节能够承受的活动范围,并仔细检查在持续的推拉活动中手脚的痉挛状态。被动关节运动不是什么神奇疗法,但它确实有效,既阻止了肌肉萎缩,又保证了血脉畅通。
“首先,这样戒指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即使某个过路人发现了戒指,也会考虑到艾滋病和肝炎的风险。大多数人会就此打消顺手牵羊的念头。她叫什么名字,朗?”
“十九世纪的建筑材料、下水道、厨师学校,”伯格翻着这本书念出声来,“同性恋浴室、中国城仓库、俄罗斯东正教堂……你从哪里学到这么多关于这座城市的知识?”
莱姆耸耸肩。在他担任资源组组长的那些年里,他对纽约这座城市的研究,丝毫不亚于他在刑事鉴定上的知识。举凡历史、政治、地理、社会以及公共设施等方方面面,无不了如指掌。他说:“刑事鉴定人员在真空中不能存活。你对环境了解得越多,就越能更好地适应——”
就在他听见自己的声调变得热情起来时,猛地闭上了嘴。
他气恼自己竟然如此容易上当。
“你真行,伯格医生。”他冷冷地说。
“哦,别这样,叫我比尔就行了。”
莱姆不想岔开话题。“我以前听人说,找一张又大又干净又光滑的纸,把所有为什么应该自杀的理由写下来,然后再拿出另外一张又大又干净又光滑的纸,写下为什么不该这样做的理由。这样,诸如丰富、有用、有趣、挑战之类的字眼就会自动出现在你的头脑里,字字珠玑,催人振作。狗屁!这对我没有半点意义!更何况,我根本无法拿起一支他妈的铅笔去拯救我的灵魂。”
“我在说……你眼下没有剧烈难忍的疼痛,也不是无家可归的难民,你有钱,有才华,还当警察的顾问……这可以帮助很多人。只要你想要,你就能得到……呃……丰富多彩的生活就在你面前,你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呢。”
“漫长,没错,这就是问题。漫长的一生。”莱姆已经懒得再客气了,他咆哮道,“可是我不想要漫长的一生。就这么简单。”
伯格缓慢地说:“万一你后悔你的决定,你想过没有,唯一抱着遗憾活下去的人会是我,而不是你。”
“这种事谁能说得准呢?”
莱姆的目光又移回到报告上。
不可能。”莱姆说,“在中城区,岩床距地表很近,这意味着大多是含水土层。从三十四街到哈莱姆,这一片的土壤水分都很高,用不了几天就能让铁钉锈蚀。如果这颗螺丝钉是埋在土里的,它一定会完全生锈,而不会只有顶部。所以,它是被歹徒从某个地方卸下来,带到现场,并故意留在那里的。
过了一会儿,看护引着一位穿制服的女警走上楼梯。远远看去,莱姆觉得她似乎非常年轻,但当她走近一些,才看出她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这个女人身材很高,有着常可在时尚杂志内页女郎身上看到的那种阴郁之美。
我们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往往也就是在观察自己。自从意外发生后,林肯·莱姆很少留意别人的身体。他看见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换作别人看到这样的女人一定会赞叹说:多漂亮的宝贝!但对莱姆来说,这种念头压根儿没有出现。这个女人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她的眼神。
不是惊讶的眼神。显然,没有人事先告诉过她他是个残疾人。她的眼神里有其他东西,一种他以前从未见到过的神情。和大多数人的反应截然相反,看到他的身体状况,她似乎感到放松。走进房间时,她显得十分轻松愉快。
她四下打量这个房间,看到房里的灰尘和昏暗,最后把目光落在桌子底下一张半摊开着的美术招贴画上面。那是爱德华·霍伯的作品《夜莺》,描绘一群深夜还泡在小饭铺里的寂寞人。这是莱姆丢掉的最后一张画作。
萨克斯又看向那幅霍伯的画。莱姆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反省了一下,也许那些小饭铺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寂寞。仔细想想,他们看上去竟然都他妈的挺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