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哑然——《父亲的背影·田村正和篇》

　　剧集里有这么一个镜头，田村正和扮演的父亲（老奎）想着女儿相亲的事情，失足踏入水中。那是非常美的一道泉水，父亲一直引来泡咖啡，说是味道最好。那显然不仅仅是咖啡，而是和女儿相依为命的哑然。

　　最近的新剧《父亲的背影》以田村正和、松隆子扮演父女打头阵。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起当年的《阵平》，短短四十五分钟过后，我在想也许当年希望的结局就该是这样。紧紧抱在怀里是多么幸福，但父亲对女儿的爱始终还是不见了。

　　爱就是这样前赴后继地消失在回忆之中。

　　粉色的田村正和

　　田村正和一般以扮演白领为主，譬如赫赫有名的《古畑任三郎》系列冠以绅士刑警之名；《再见，小津老师》里从金融精英化身为私立学校的老师；《夫妇》里是电视购物的财团社长；《顽固老爹》里是私家医生；……比较特别的是《父亲大人》里扮演了一个荞麦面师傅，但实际上也是一个为了爱情放弃自己职业生涯的前金领人士。所以田村正和这次扮演的灯具店老板还是带来了一定的惊喜，看着他佝偻着腰，戴着特制的眼镜焊接灯架的刹那，油然而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因为这个设定，田村还说了这样一句台词：一些灯光的细微变动，可以带来心情的极大改善。

　　也正因为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所以也特别容易感觉到快乐和忧伤的交替，于是也就了我文章开头提到的那次“失足”。

　　怅然若失，却又似乎不是那么理直气壮。

　　所以暂时打断对田村正和的描述，转入这个剧的主题：父女。

　　父亲如何告别

　　这次剧集的总标题是《父亲的背影》，望文生义自然说的都是告别。如何珍视，如何依赖，父亲总会带着自己的背影隐藏在黑暗之中，渐行渐远。无论曾经多么相依为命，无论曾经多么言之凿凿。

　　相对于恋人的背叛，这种亲情的断裂似乎悲怆感更为浓厚。因为无论多少次重来，结果无法改变。

　　田村扮演的父亲可以慷慨激昂地对号称追求自己女儿的人连珠炮般咆哮：你知道她喜欢的音乐是什么吗？她喜欢的小说家是谁？她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这种质问基本近似于炫耀，或者说秀恩爱：我才是至今为止和她相依为命的人，你这个陌生人完全败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时间固然可以是帮凶，所谓过去种种；但时间又基本是忘恩负义的凶徒，所谓过去种种不敌未来。所有美好的记忆都会被更新的记忆所代替，哪怕不是美好的，哪怕多么的不情愿。

　　这里，时间又是最温情脉脉的，如果父女一直沉浸在孤苦恐慌的记忆里，就真的好吗？

　　当田村沮丧地说：我只是迟到了一个小时，什么都已经改变了。虽然他强颜欢笑，但他其实还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失去是一种慈悲，一种痛苦对他的松绑。

　　松绑之后的老爷是粉色的。他平静地向已经注定远去的女儿说：如果还不累的话，是否可以去散散步。

　　剧集里提到的小津安二郎在电影《晚春》里也写到过这样的离别：女儿听父亲说没事了于是高高兴兴随着喧嚣的婚礼人群走远，孤独的父亲在椅子上睡着了，一只苹果从他的手中滚落到了地上。

　　无论是我们看见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父亲，一个还可以和女儿不时散散步的父亲，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后珍视的瑰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里总让人感觉不止是父女之情，甚至不止是男女之情，更多的就是寒暑交替，昼夜轮换：逝去的其实才是未来，过去的从未离开。

　　《阵平》是一九九八年的作品，《父亲的背影》于二零一四年七月上映，相隔差不多十六年。相对于前作的用“在一起”释放那种愁绪，我更喜欢如今的“不妨走走”。

　　陪伴是美好的，但不一定是走到最后的陪伴才是美好。

　　少一分钟，少一辈子又如何呢？陪伴过，就有无数的时间会为那种欢乐摇旗呐喊，深水哑然，听不见却还是真正存在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