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吴局长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萧彤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萧彤感觉自己就像奴隶社会里的一个奴隶裸身站在奴隶市场上被奴隶主指手画脚，挑肥拣瘦。经过仿若一个世纪的数分钟审视，萧彤感到了吴局长严肃、尖锐的眼光下包藏着的一颗色心。萧彤始终保持着嫣然的微笑，萧彤知道，漂亮是女人的武器也是女人的祸患。此时萧彤只能把它当做武器。

    一个月以后，萧彤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跨进了公务员的门槛。

    萧彤学的是法学，却没能如愿分配到她专业对口的科室，而是进了机关办公室，做些上传下达的工作外，每天要提前半小时将局长的办公室抹扫一遍，煮好水，泡好茶，等局长上班。这本来是工勤人员的工作，萧彤一个硕士毕业生干这工作，真是杀鸡用牛刀了。她虽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初来乍到，又是领导安排的工作，唯有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萧彤最怕的是吴局长色迷迷的眼神，它如一个漩涡吞噬了萧彤的笑容。每次见到他萧彤都有衣服被脱光的感觉，再也不敢嫣然地微笑，总是低着头避开他的直视，做完事情就像做完贼一样赶紧溜走。

    一天，萧彤照例跟局长打招呼，局长却板起脸孔，对她不理不睬，萧彤很是尴尬。一连几天，局长都是这样，俨然换了一人。

    萧彤小心翼翼，度日如年。

    “小萧啊，叫你来我办公室做事是因为我重视你，不是谁都能来的，很多人求着要来我还不要呢！你知道吗，你可是有试用期的啊。”终于，吴局长板着脸孔训起了萧彤。

    “谢谢局长重视！” 萧彤听出了局长的弦外之音，知道局长对她不满意，更知道局长不满意的原因，这明摆着局长在威胁她呢！她深切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艰险，稍不小心，就会遍体鳞伤，甚至尸骨全无。为了“金饭碗”，萧彤只能收起脆薄如纸的保护膜，嫣然地对局长微笑。此时的微笑，已成一种祸患，萧彤看到，祸患正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但萧彤无路可逃。

    “来，坐下。”在局长办公室的内室，局长示意萧彤坐在自己身边，萧彤战战兢兢地坐下，大脑却一片空白，只听局长就像蜜蜂一样嘤嘤嗡嗡说个不停，萧彤却一句都没听清。局长看萧彤如温顺的小猫一样卷缩着身子，更激起了他体内某些液体的分泌。当局长将手伸过来握起萧彤的手的时候，萧彤虽想用力挣脱，但浑身已没了一点力气。

     局长肉乎乎的手摩挲着萧彤柔软嫩滑的手，浓重的口臭气味随着局长两片嘴唇的一张一合缓缓吐出，然后迅速飘进萧彤的鼻孔，萧彤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腐臭的气体依旧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令萧彤的胃翻江倒海，随后全身涌起了鸡皮疙瘩。

    “你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很喜欢你。”萧彤听到了局长和蔼的的话语，感觉很安慰，恍惚间看见父亲就在身边。

    可是，当萧彤一看局长的眼神，恐惧迅速覆盖了全身，她只看到漩涡，一圈一圈的漩涡将萧彤围在中央，不断旋转，越转越急，萧彤奋力的挣扎，却越陷越深，直至完全被吞没。

                          

                                         （二） 

     “我想辞职。”一回到宿舍，萧彤就抱着男朋友哭了起来。男朋友只知道萧彤又在单位受委屈了，不知道萧彤受的这般煎熬。萧彤很爱他，不想让他担心和误会，一直不敢告诉他局长的态度。

    “傻瓜，挤破脑门才做了公务员，我梦寐以求还考不上呢！”男朋友一语点醒萧彤，是啊，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力敌千军万马才成就的梦想，怎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那一夜，萧彤辗转难眠，她想了很多对策，决定既不能辞职，也不能损失自己。

   “演戏”——喜欢看戏的萧彤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词，并为这个词的出现兴奋起来。

    萧彤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男朋友。男朋友紧紧地抱住萧彤，仿佛要将自己全身的力量传递给萧彤：“彤彤，我相信你，你行的，你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再次见到局长的时候，萧彤就显得自然多了，嫣然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萧彤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现在就是一个演员，上班就要演戏。就让局长看个够，高兴个够，只要不是非分的要求，萧彤就不再当回事。

    局长对萧彤的转变很是满意，开始带萧彤出去应酬，萧彤也大大方方地出入各种场合，替局长斡旋，替局长挡酒，给局长挣足了面子。萧彤也从中得到了很大好处，认识了很多商界名流、官场权贵。还得到了很多与局长一样名贵的礼物。

   “今晚，带你去见一个贵人。”周末，局长神秘兮兮地告诉萧彤，要她打扮一下。

   “什么大人物，这么隆重？” 萧彤好奇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可要记得谢我啊。”局长意味深长地说，又是色迷迷的看着萧彤，用力在萧彤粉嫩粉嫩的脸上捏了一把，萧彤虽习惯了这些动作，但仍有吞下一只苍蝇的感觉，这感觉越来越让她恶心。

    晚上，萧彤见到了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孙副市长。孙副市长正好分管他们局的工作。孙副市长五十开外，平易近人，幽默风趣，毫无电视上的严厉与架势。

   “小萧，不错，年轻漂亮，又有文化，好好干，前途无量啊……”席间，孙副市长鼓励称赞萧彤，让萧彤受宠若惊。

     局长在孙副市长面前完全换了一副脸孔，哈巴狗一样始终点头哈腰：“是的，是的，小萧确实不错。”好像孙副市长表扬的不是萧彤，而是他自己，觉得脸上很有光，心里美滋滋的，不住的附和道。

    萧彤乘势要了孙副市长的电话。

    这晚，局长喝了很多，萧彤也喝了很多。局长叫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一家四星级大酒店，萧彤一听酒就醒了大半，她明白了局长要她谢他的含义了，醉眼朦胧中看到一只狼正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己扑来……

    萧彤马上偷偷给男朋友发了条短信。

    到了酒店，局长手一挥，让司机回去，叫萧彤扶他上房间。萧彤心里暗暗叫苦，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加倍高速运转，迅速搜寻对策，她故意做出很醉的样子，走路摇摇晃晃，说话结结巴巴：“司机，你……你不能走，要帮忙……要先送局长上去……”。司机明知局长意图，也不敢马上走人，乖乖的扶着局长上楼。萧彤一路上东倒西歪，停停顿顿，好不容易进到房里。一进房间，萧彤偷偷用手指伸进喉咙一扣，马上就吐得一塌糊涂，弄得房间脏兮兮、臭烘烘的，司机见此情景，只得叫来服务员清理卫生。如此折腾大半小时，萧彤的男朋友来了，男朋友臭骂了萧彤一顿，不停地向局长道歉，说萧彤太不懂事了，不该喝这么多，自己身体事小，没照顾好局长事大。局长无奈，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瞪眼。

    走出酒店，萧彤与男朋友相视而笑，有一种逃离虎口的轻松感觉。也就仅仅一瞬以后，萧彤又沉重起来了。局长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闷闷的回到宿舍，萧彤已毫无睡意，她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不然，悲剧迟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突然，灵光一闪，孙副市长和蔼亲切的笑容清晰展现在萧彤眼前，可是与孙副市长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刚刚认识，这样贸然去找他也未免太莽撞了，况且这样的事怎么跟他说呢？

    但是凭着女人的直觉，萧彤始终觉得孙副市长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就像冥冥之中被人指引，冥思苦想了一番后，萧彤有了一个计划。

                                     

                                         (三）

     周一上班的时候，果然如萧彤所料，局长板着脸孔不搭理她。萧彤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的做她该做的事情，不久，萧彤的手机响了。

   “哦，孙副市长啊，你好你好……哦，我很好，谢谢市长关心，晚上请我吃饭？好的好的。” 萧彤在与孙副市长通话呢，局长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萧彤嗲声嗲气的语调，局长可是从没听过的。“这个小狐狸精，在我面前扮清高。”局长在心里恨恨的骂道。

    以后，局长就经常在办公室听到萧彤和孙副市长的通话，听萧彤的口气还越来越亲密。局长心里暗暗吃醋，后悔不该带萧彤去认识孙副市长。现在孙副市长也喜欢萧彤，局长就不敢对萧彤再有非分之想了，到嘴的天鹅肉就这样飞走了。

 

   “孙副市长要我做他的干女儿呢。”一天，萧彤喜形于色的告诉局长。

   “好啊，恭喜你啊，小萧，有孙副市长关照，你以后可是不得了啊。”局长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说话酸溜溜的。

   “孙副市长怕影响不好，让我保密，我可只告诉了你，你要替我保密啊。在孙副市长面前也不能提的哦。” 萧彤看准了局长怕上欺下的软肋，脸上不再对局长挂着嫣然的微笑了。

   “一定，一定。”局长知道萧彤能量大着呢，反而对她客气起来了：“这样吧，办公室卫生啊、倒茶的事就让其他人来做了，你就负责上传下达的事就行了。”

   “谢谢局长，我会向干爹汇报你对我的关照的。” 萧彤俨然一个市长公主的口吻对局长说话了。

    局长再请孙副市长吃饭的时候，就一定带上萧彤了，每次萧彤表现都很得体，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局外人怎么也看不出她与孙副市长有什么关系。局长看在眼里，服在心里。没想到孙副市长一直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

 

    年底的时候，局长交给萧彤一个信封，里面是20000元人民币。

   “这是我给孙副市长的年终一点小意思，往年他都不肯收，今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局长很认真的交待萧彤。

    萧彤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反应不过来，手足无措，不知接还是不接。

    萧彤毕竟是个精明的人，只迟疑一会以后，她就拒绝了局长：“谢谢局长，你知道我干爹的脾气，他是不会要的。”

   “既然这样，那就你收下，你是他的干女儿，一样的一样的。”

    “不行的，不可以的，我会被干爹骂死。”萧彤竭力拒绝。

   “你先收起来，就当在你那先保管保管，等哪天孙副市长心情好的时候你就交给他。”局长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将信封塞给了萧彤。

    萧彤拗不过局长的坚决，只好先暂时收下了。

    不久，萧彤如愿调到了专业对口的科室。

 

                                    （四）

   “小萧，你最近听到什么了吗？”一天，局长专门叫萧彤来办公室，很认真地问她。

   “你指什么呢？”萧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没听到对我不利的传闻？”局长显然把萧彤当作“自己人”了。

   “哦，这个嘛……”萧彤确实是听到了局长贪污受贿的传言，但她却不直接回答，她心里在盘算着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你听到什么不妨直接告诉我。”局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焦急。

   “是的，有人去举报你了。”萧彤很严肃的吐出几个钉子一样硬邦邦的字，她想试试局长有什么反应。

   “你是在孙副市长那里听到的吗？”局长听到萧彤的口气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他急不可耐的想打探清楚消息的来源。  

   “这个我不能说的。”萧彤故意卖关子，她看到局长如此卑微的样子，有一种反败为胜的快意。

    萧彤越是这样，局长就越相信这事与孙副市长有关了。

   “小萧，看在我这么关照你的份上，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局长半是要求半是哀求萧彤。

   “局长，你言重了，我怎么能帮到你。”局长自以为是的态度，更激起了萧彤的反感：如果不是干爹，你会照顾我吗？如果不是干爹，我早成了你的砧上肉了，如果不是干爹，或者早已被你“炒鱿鱼”了……

   “孙副市长是你干爹啊，只有他能帮我了，只要你出面说情，他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的。”说完，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萧彤：“这是三十万，孙副市长各方面的疏通费用，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二十万。”在局长眼里，萧彤与孙副市长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了，干爹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萧彤就是孙副市长的“代理人”了。

    萧彤没想到自己随口说说，局长竟然当真了，看来他是真的有问题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头脑，她爽快地答应了局长，收下了银行卡。

   

                           （五）

    很快，局长被“双规”了。

    局长岂能放过萧彤与孙副市长，一并将他们的事揭了出来。

    纪委的办案人员相视一笑，告诉吴局长，就是因为萧彤，他的问题才这么快浮出水面。

    原来，萧彤拿着银行卡和20000元直接交到了纪委，并将吴局长骚扰她威胁她的行为揭露了出来。最后，她还向纪委检讨了她被迫与男朋友合演“双簧”的事情，她在局长办公室接的电话都是男朋友打的，每次亲密地“干爹干爹”叫的其实是男朋友。

   “萧彤毕竟是法律硕士啊。”纪委的同志慨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