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0729 读《柏拉图全集》-229 斐莱布篇-01
(2013-03-05 07:2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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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斐莱布篇苏格拉底快乐善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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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中文本《柏拉图全集》中的第二十三篇对话,本篇对话中的主要人物是苏格拉底Socrates和一位年轻人普罗塔库Protarchus,他和一些朋友一道来看苏格拉底。这些朋友中有一位名叫斐莱布Philebus。斐莱布与苏格拉底讨论智慧与快乐哪一种善比较大,苏格拉底认为智慧这种善比较大,而斐莱布认为快乐这种善比较大。对话展开以后,斐莱布退出了论证,由普罗塔库接手。然而,严格地说来,他们并没有进行什么争论,苏格拉底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话,而普罗塔库只是表示同意或提问。关于智慧、快乐这一类的问题是柏拉图非常喜欢说的,而这类问题的归结则是道德。古希腊的这一时代正是所谓世界史的“轴心时代”,在这一时代,世界的主要文明都有长足的建树,最重要的成果,从世俗的角度说是道德伦理,从宗教角度说是新的世界性宗教形成的时代,而新宗教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正人心,也就是道德伦理问题,只是如何看待道德伦理,不同的理解走了不同的道路,一种是走宗教的形式,柏拉图建立了一个新的宇宙性的宗教以取代传统的诸神,就是尝试以一神教取代原始时代遗留下来的多神崇拜,以拯救个体的心灵的宗教取代种族的国家宗教,以反省取代大规模的祭祀。而希伯莱人则形成了新的上帝的普世的观念,印度人在印度多神的宗教的基础上创立了世界性的大宗教佛教,创立宗教的目的就是为新的道德文化设置一个位置,道德要以信仰为保证。当时的中国人则直载了当地建立起世俗的道德文化,中国道德文化的形而上背景是后来补上去的。
前面两个对话中苏格拉底只是拉了个场子让别人讲话,他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过,但这一篇里苏格拉底又要生龙活虎地做起主角了。
苏格拉底问普罗塔库,现在请你考虑这两种理论:一种是你现在想要从斐莱布那里接过来的,另一种是我和我的朋友们坚持的,如果你不喜欢这种理论,那么就请你加以驳斥。让我们把两种理论总结一下。
所以接着苏格拉底就开始介绍这两种理论了。斐莱布说,享受、快乐、高兴,以及可以和谐地归入此类的事物构成一切有生命的存在物的善;而我们的论点是,这些事物并不是善,思想、理智、记忆,以及与此相关的事物才是善,我们可以证明正确的意见和真正的推理(right opinion and true reasoning)比快乐更优秀、更有价值,正确的意见和真正的推理可以参与所有存在的事物,无论是现在活着的存在物还是将要出生的有生命的存在物,世上没有比参与这样的存在物更加有益的事情了。斐莱布,我认为这就是我们可敬的理论的本质。苏格拉底所谓的推理英文本中其实就是reason及其位格,也就是指理性。道德是一种行为,但对道德的理解,道德的伦理归纳却是理性的。
前苏格拉底的古希腊哲学探讨的是自然,但这种自然哲学已经远离了社会生活,在议论最自由的雅典社会中,哲学家开始转向讨论自己的社会,讨论人的本性,苏格拉底就是这一伦理道德方向的代表人物。在这里讨论的享受、快乐这类的行为反映的就是诸神的时代特点,而苏格拉底要讨论的是属于人的观念,对人的自信就是这个方面的核心问题,在苏格拉底看来,神应当是人在天国的投影,而这样的观点正是他获罪于传统的核心问题,这一点在《斐多篇》中作过详细的讨论。
苏格拉底与普罗塔库都赞成要竭尽全力,寻求关于这个问题的真理。我们希望我们能就另一个要点达成一致意见,你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是把能够使每个人的生活幸福的灵魂的某种状态或条件提出来。然后你们的人提出了一种快乐的状态,而我们提出了一种理智的状态。假定我们可以找到某些状态比这些状态更好。我想,如果这种状态比较接近快乐,如果我们双方都屈服于肯定拥有我们现在所说的这种性质的生活,那么快乐的生活也就胜过了理智的生活。但若发现这种状态比较接近理智,那么是理智战胜了快乐,这就表明快乐是较差的性质。
听了苏格拉底的话,斐莱布认为,我的想法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快乐都是胜利者,我还会继续这样想。至于你怎么想,普罗塔库,你自己拿主意吧。所以对话开始以后斐莱布就退出了对话,他认为“我洗手不干了,让女神来见证我做过的事吧”。所以斐莱布只是起了个引子,其余的对话则是由苏格拉底与普罗塔库进行的,而且主要就是苏格拉底滔滔不绝的独白。
斐莱布提到的女神就是阿佛洛狄忒Aphrodite,苏格拉底说,我们显然要从这位女神开始,她的最真实的名字是“快乐Pleasure”。
苏格拉底认为,给诸神命名是一回事,但是对于快乐,我知道这是一件有着多样性的事情(But Pleasure I know to be manifold),如我所说,我们必须愉快地把我们的思想转向对快乐本性的考察。“快乐”这个词当然只表示单一,但它的形式是多样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快乐的各种形式相互之间是不同的(she is one; and yet surely she takes the most varied and even unlike forms)。例如,我们可以说一个不道德的人感到快乐,也可以说一个道德的人也感到快乐,只因为他是道德的;我们还可以说一个心中充满愚昧与期望的傻瓜感到快乐;我们还可以说一个理智的人感到快乐,只因为他是理智的。如果有人断言这些不同种类的快乐都是相同的,那么他肯定是个傻瓜。
普罗塔库则认为,它们是不同的,因为它们的来源不同,但就其本身来说,它们并不是相互对立的。快乐怎么能够与快乐对立呢,这世上肯定不会有比事物与其自身更加相同的东西了。苏格拉底认为,这就好比各种颜色是颜色而言,它们没有区别,但每个人都知道黑不仅与白不同,而且事实上绝对相反。图形与图形也一样,作为一类事物,所有图形都是图形,但就划分为不同类的图形来说,有些部分之间是绝对相反的,另一些则有无数的不同点,相同的例子我们还可以找到许多。所以你一定不要相信这个论证,把各种绝对相反的事物当作一样事物。
苏格拉底认为,你说一切令人快乐的事物都是好的。当然了,不会有任何人想要坚持说令人快乐的事物不是快乐,但这些事物在有些情况下是好的,在有些情况下是坏的,而且确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坏的,与我想法一致的人坚持这个观点,然而你却把它们都说成是好的,尽管要是有人强迫你进行论证,你会同意它们是不同的在坏的快乐和好的快乐中到底有什么相同的成分出现,使你用好这个词来指称所有快乐。不管怎么说,你允许它们是不同的,而且在有些情况下是相互对立的。但就它们都是快乐而言,它们没有什么对立。 这样他们又回到原来起点的问题上了,看起来,我们甚至不想允许一种快乐与另一种不同,而要说所有快乐都是相同的。刚才的例证并没有引起我们的内疚,我们的信念和论断还是与大多数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在讨论中表现得极为幼稚。
苏格拉底说,最初我被问到什么是善的时候,我建议理智、知识、心灵,等等,是善的。但若按你的建议,它们就不是善了,知识从总体上来说是一个复数,在其中这种知识与那种知识不同,甚至还会有这种知识与那种知识相反的情况。
普罗塔库同意,现在让我们承认,快乐和知识一样,是复数,快乐与快乐之间有不同或差异。
苏格拉底认为,让这些多样性公平地摆在我们面前,然后让我们大胆地冒一次险,希望它们能在考察中显示出来,看我们是否必须把善的头衔给予快乐还是给予理智,或是给予第三者。因为我认为我们努力的目标不是确保我的建议或你的建议取得胜利,倒不如说我们双方都必须为真理而战,为整个真理而奋斗。
苏格拉底提出的这个论断确实令人惊讶。因为说多就是“一”和“一”就是多(one should be many or many one)确实令人惊讶。任何人提出多是“一”或“一”是多都会遭到反对。其实这也是苏格拉底此前常说的话,所以普罗塔库也能接上口,你的意思是,有人说我普罗塔库尽管是一个人,但却有许多相反的普罗塔库,把我说成既是高的又是矮的,既是重的又是轻的,如此不一而足,尽管我始终是同一个人。普罗塔库提到的这个例子其实在当时的哲学界也是老生常谈了,苏格拉底称之为acknowledged paradoxes about the one and many,即“一”与多的两难,现在几乎每个人都同意没有必要以这样的方式理解一与多的关系,感到做这样的理解是幼稚可笑的,有损于论证的,好比说,你把多说成是某人的肢体或器官,使你的对手承认提到的这个人指的就是所有这些肢体和器官,然后使他显得非常可笑,因为他被迫承认那个不可信的一是多的论断,这个多确实可以是无限的多,而这种多只不过是“一”。既然这种“一”与多的关系只是老生常谈的教条,那么苏格拉底现在提出的“一”与多这同一命题又是什么呢,这当然会引起别人的猜疑。
苏格拉底认为,如果把“一”理解为某种可以产生和消灭的事物,就像我们刚才讲过的事物那样的话,那么就像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可以认为没有必要再去探索。但假定你大胆地把“一”理解为人、牛、美、善,其实就是将“一”当作一种类型来看待,如果你严肃地关注它们并对它们进行划分,那么你说的“一”就是有严重争议的“一”了。
首先,我们是否必须相信这样的“一”具有真正的存在,我们要问怎样才能察觉它们的存在,它们永远是“一”又是相同,既不会产生也不会消灭,它一经开始就永远存在,它是最确定的单一,然而它后来可以存在于有产生的无限多的事物中,它是一种可以同时在“一”与多中发现的相同的“一”。它的某个局部或它的全部要从它自身中分离都绝无可能。这不是你现在的问题,但这些问题,涉及另一种类的一与多,如果不能恰当地解决,会引起诸多不满,如果恰当地解决了,才能令人满意。
因此,如何理解这样的“一”,这就是我们当前要完成的首要任务。这一点当时在场的人都同意,那么苏格拉底认为我们首先应该朝哪个方向迈进呢,他有一个建议。我们可以做这样的安排。我们把这种显现于各处的一与多的等同当作我们说出来的这些句子的结果,凡是过去或现在说出来的每个句子都包括在内。我们正在处理的这个问题绝对不会停止存在,它的出现并非第一次。在我看来,倒不如说,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永不消失,永不褪色。年轻人一听到这句话就异常兴奋,他会忘乎所以地到处炫耀,像做游戏一样热衷于证明它。
苏格拉底说,如果我采用斐莱布的风格对你说话,那么这个主题确实重大。尽管在过去我热衷的方法经常使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无论如何,没有,也不会有一种比我一直使用的方法更加吸引人的方法了。这种方法很容易说,但用起来就不容易了。它确实是一种工具,通过它可以在技艺的范围内做出种种发现,也可以弄懂各种知识。让我来说明这种方法,供你考虑。
(说明:在本文中所大量抄录引用的柏拉图著作,中文均出自王晓朝先生翻译的《柏拉图全集》,抄录引用的英文则是从网络下载的由英国学者Benjamin Jowett译自原文的英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