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开遍凯旋门》故事

(附本曲曲词)

陆万春编辑

    粤剧编剧无数，上世纪为人称道就有“四大家”。哪四大家？“南海十三郎、冯志芬、唐涤生、陈冠卿”是也。陈冠卿老师惜在二千零三年七月四日下午四时十五分在贫病中于广州安详离世，享寿八十有二。

    陈老是粤剧著名编剧和撰曲家，年轻时已写出如《情僧偷到潇湘馆》这般名剧，亦得享寿终正寝，是“四大家”中唯一一人；陈老出身音乐，小曲填词，过门填词尤其擅长，老先生为粤剧倾毕生心血，陈老逝世于粤剧界是一大损失。数十年来，陈老先生编写的诸多剧目和音乐在今天依然脍炙人口，多少名曲家喻户晓，口口传唱不衰。多少名伶因表演陈冠卿的曲目而红遍粤剧界。

    陈老能弹会唱，精通音律，有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和粤剧音乐根基，作品具较高的文学性及较强音乐性，四八年他编撰的粤剧剧本《断雨残云》，文采斐然，凄美缠绵，由何非凡领衔的“非凡响”剧团搬演粤剧舞台。二千零二年元旦，陈冠卿获得了广东省授予粤剧“突出成就奖”。

    八十年代末，余随师父小非凡为录制音带往探陈老，师父谆嘱务尊陈老为“陈爷”。陈爷谦厚待人，每听后生小辈不知深浅之语，皆虚怀若谷，欣然接受，从无疾言厉色。斯时因录制《红花开遍凯旋门》曲须要，(余却从未闻此曲，亦未知剧情为何)乃询“一双祖母父抱憾，遇难也牺牲”语，是出于何典：是祖母与祖父遇害？是祖母的父母去世？是祖母与父亲去世？陈爷闻此，即接过我抄之《红》曲曲词，稍沉吟，即动笔改为“悲先祖也遇寇犯”。是时见陈爷如此好讲说话，乃大着胆儿询问余对陈爷其他曲目中的个别字句疑惑，如《残夜泣笺》中“欲笺心事信难通”句的“笺”。师父听落似有诘难之嫌，即时老大巴掌就煽来，陈爷倒急忙劝阻，并为我细述剧目成因，背后故事等等。后更视若门生，每回大良，必通知必接见，悉心加以教导。陈爷治学严谨，每说，当年剧作多为急就章，有生之年必须一一修改，免累后辈云云；每忆夫子教育，获益良多；怀想夫子音容笑貌，黯然神伤。

《红花开遍凯旋门》剧情

    古代某年，胡虏进犯中原，爱国者张大虎双亲被敌人杀害。为报国仇家恨，大虎别妻从军。但因误信奸人魏仿，竟错将妻儿托付；怎料走后，其妻秀娟即为魏仿所污，并欲强娶为妻。秀娟宁毁花容，不从贼意；为伺机报仇，委身为魏家奴婢；为盼亲儿成才，暗托稚子神鹰于憎恨胡虏的爱国者怒焰山人。从此身在敌巢心在汉，不时将敌情密送，力助怒焰山人锄奸杀敌。

    时经十六春秋，秀娟爱子神鹰长大成才。汉奸魏仿因投敌有功，官居伪朝宰相。一日，秀娟暗送军机，为魏仿察觉，惨遭严刑拷打，几乎丧生，幸得神鹰救获，才幸免于难。

    中原军民奋勇抗敌，胡虏大败，奉书称降，神州国土重光，万民欢庆。秀娟、神鹰母子团圆，更是无限欢欣。张大虎征战功殊，荣升要职，凯旋归里，接收失地。怎料却因秉性憨直，重被魏仿蛊惑，误捕亲子神鹰，并欲在凯旋门下，将神鹰斩首问罪。

    当此岌岌可危之际，秀娟赶赴法场，当面揭穿奸人诡计，并在怒焰山人等力助之下，全歼奸贼。张大虎一家得以团聚，神州处处，大庆凯旋。

名词浅释

究竟胜利属谁，真使我疑惑甚

    据陈爷亲述,此剧成于一九四八年，乃陈爷精心为“非凡响”剧团赴香港等地演出所创之新剧。在港开排之际，却为居心叵测之人告密：“此剧有反英之嫌”。概因此剧距抗战胜利未远，英属香港亦为神州领土，同为战胜国的中英，谁接收失地尚待商榷。而剧中句有“胡虏进犯中原；抗敌；究竟胜利属谁；奉书称降；接收失地”；等许多碍句，故港英下令禁演。斯时“非凡响”剧团颇为卖座，街招甫出，票即售磬。为应对尴尬局面，陈爷乃于三天内逼出另一名剧《碧海狂僧》救场。

    一九五一年,此剧解禁，即成“非凡响”名剧。《红》曲亦成何非凡之名曲，红极一时。我在这里贴上两首曲词；一为九二年小非凡演唱，由陈爷亲改的《红花开遍凯旋门》；二为何非凡在解禁后受多方压力，不知出于何人手笔所改的《火里恩仇二十秋》；两曲所述故事一样，但字里行间与陈爷之《红》曲大相径庭。

齑粉

齑：捣碎的姜、蒜或韭菜碎末儿。

齑粉：细粉;粉末;碎屑。齑、粉均呈碎末状，因比喻粉碎的东西。

齑盐(酸菜和盐。借指贫穷);齑盐运(贫穷的命运,苦命);

齑盐布帛(普通的吃穿。形容生活清苦);

齑盐自守、齑盐苦守。(比喻坚持过清贫淡泊的生活)

齑葛：葛麻的碎片。

齑音：细碎的声音。

岳王坟伴奸人冢

    岳墓，称岳坟。位于杭州栖霞岭南麓，岳飞被害后，狱卒隗顺潜负其尸，葬于北山之麓，宋孝宗即位后，以礼改葬于此。旁乃岳飞长子岳云之墓。

    此墓建于南宋嘉定十四年（1221年），明景泰年间改称“忠烈庙”，经历了元、明、清、民国，时兴时废，代代相传，一直保存到现在。现存建筑于清康熙五十四年(公元1715年)重建，1918年曾大修，1979年按南宋建筑风格全面整修，使岳庙更加庄严肃穆。墓道两旁陈列的石虎、石羊、石马和石翁仲，是明代的遗物。1961年岳墓被列为国家级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岳墓阙下有四个铁铸人像，反剪双手，面墓而跪，即陷害岳飞的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人。跪像背后墓阙上有楹云：“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明武宗朱厚照正德八年(1513)，都指挥使李隆在杭州岳坟前铸秦桧、王氏、万俟卨三人反绑铜像。

    因铜像每被谒墓者唾掷,神宗朱翊钧万历二十二年(1594)，浙江按察副使范涞认为铜的质地不够坚硬，改用白铁重铸秦桧、王氏、万俟卨等像，并增铸张俊像，成为四跪像。此后，因民众憎恨奸臣秦桧，跪像屡毁屡建共计8次。其中，清代重铸了5次，是重铸秦桧等四人跪像最多的朝代：

    清雍正9年（1731），李卫重修岳飞祠墓，钱塘知县李惺重铸四跪像，并立碑记之；

    乾隆12年（1747）布政使唐模重铸四跪像；

    嘉庆 7 年（1802）巡抚阮元用收缴的外国海盗铁炮兵器改铸四跪像；

    同治 4年（1865）布政使蒋益澧重修岳飞祠墓，又重铸四跪像；

光绪23年（1897）布政使张祖翼又重铸四跪像，并刻碑记之。此组跪像在文革时期的1966年秋，岳飞墓遭破坏时不知去向，现在的铁跪像为1979年根据河南汤阴岳飞庙的铁跪像重铸的。

《红花开遍凯旋门》(曲词)

陈冠卿撰曲

小非凡演唱

【水底鱼上、忿白】

    凯旋门！凯旋门！哎吔！

【乙反长句花】

    真是天昏昏，日暗暗，大地山河全黑暗，伤哉国运已消沉，我等忠义英雄遭锁禁，一班城狐社鼠却横行，究竟胜利属谁，真使我疑惑甚，更问此凯旋门，又欢接什么凯旋人。【句】真令我切齿咬牙，心悲愤。

【正线木兰从军】

    长恨叹息君有君不君，官有官胡混，忠奸恶未分，只识压迫万民，枉我为国锄敌破奸，今也受囚禁。

【直转乙反中板】

    问此小神鹰，到底何罪有，偏要那刀斧，加身。莫不是此辈奸官，一任神州陆沉，不许那平民，把家邦重振。恨我误戎机，更恨我寡难敌众，不幸我失手，遭擒。今日苦冤啣，处以非刑，试问我怎能，不悲愤。更叹我十六年来，生聚教训，总是尽化，烟云。

【乙反滚花】

    我不止为家国而悲，更为家国而恨。

【直转双声恨】

    哎我念起了慈帏，心里便觉凄凉泪满襟，唉！似一个泪人，哀母子两人徒劳徒劳作牺牲。我抱恨！抱恨！抱恨母亲为我吞悲受辱，委身事敌，抱疚改适奸人。为把孤雏养成人，为国执戈杀敌人，佢密送军机勇来助阵。焉知到今白费心，我用谋尽化齑粉。伤心更伤心，我自离父亲，一直未逢父亲，家乡遭战火，悲先祖也遇寇犯，遇难已倾生，我爹弃家远走杀敌人，唉！至今也未回临，悠悠有十六载接近。胜利！胜利，也未有音问。唉！苍天真不悯咯！将军百战，百战兵凶多危，父亲已阵亡？父亲世上存？是一个疑问。追思到此便痛心，热泪洒衣襟。

【长句二簧】

    但我徒念双亲，叹惜先逢遭劫运，待得凯旋歌日，却是我死神临，

【直转南音】

    叹我未报劬劳，先饮恨，未逢亲父，便亡身。真是死得不光荣，死得真黑暗。呢一个锄奸壮士，佢诬捏是个祸国奸人。母若知情当有恨，只为情关骨肉，一定要死要生，有日我亲父凯旋归，当作如何观感。真使我难堪想象，

【直转正线二簧下句】苦痛，难陈。

【转十字句二簧】

    心悲愤，彻彻思亲，唯望爹佢胜利归来，尽把那奸人，手刃。

【合尺花】

    谁是岳王坟伴奸人冢，谁是凌烟阁上大忠臣。史简都无私，我死何足憾。但愿凯旋门上忠魂血，开遍红花，警后人。

曲终

 

《火里恩仇二十秋》

何非凡演唱

【乙反长句花】

    真是天昏昏，云暗暗，大地山河全黑暗，鹃声似送我呢个断肠人，我等忠义英雄也罹劫运，一般城狐社鼠却横行，说什么皇法无亲我疑惑甚，只剩得白杨衰草，伴我烈魄忠魂。【句】唉！转眼便驾鹤西归，惹起我无穷哀感。

【正线木兰从军】

    死也心不甘，我死也终啣恨，斑斑血泪满襟，那奸害了人，为国锄敌破奸，反要吾命殒。

【乙反中板】

    破碎了丹心，头颅悲枉掷，满怀冤苦向谁伸。切齿恨那权奸，佢皂白不分，长使我黄泉饮恨。义士断头时，那奸人无末日，谁识我海底冤沉。哀此草泽英雄，今日惨受非刑，试问我宁毋，悲愤。遥望凤凰山，已是残垣断壁，何堪一望无痕。

【乙反滚花】

    英雄泪向眼中干，等候那死神接引。

【直转双声恨】

    哎我念起了慈帏，心里便觉凄凉泪满襟，似一个泪人，哀我无能无能靠于亲。抱恨，抱恨抱恨母亲白费一翻忠心铁血，妈妈变节，变节改婚奸人。为我牺牲嫁别人，为我牺牲嫁别人，为我牺牲惹罹运，焉知到此白费心，用谋尽化齑粉。唉伤心更伤心，我念怀父亲，更未逢父亲，家乡战火，一双祖母父抱憾，遇难遇难已牺牲，我爹弃家远走杀敌人，唉！至今也未回临，悠悠有十数载接近。胜利！胜利也未有音问。唉！苍天真不悯咯！将军百战，百战兵凶多危，父亲已阵亡？父亲世上存？是一个疑问。追思到此便痛心，我念怀父母双亲。

【长句二簧】

    枉我徒念双亲，叹息先罹不幸，我都未逢亲父，惨矣死神临，

【直转南音】

    叹我未报劬劳，先饮恨，未尝父爱，便轻生。我死得不光荣，我死得真黑暗。呢个锄奸壮士，被蔑是个祸国奸臣。倘若我母知情，当伤感，因为情关骨肉，一定要死要生，假令我父凯旋归，当作如何观感。真个难堪想象，

【直转正线二簧下句】令我痛苦，难陈。

【转十字句二簧】

    心悲愤，彻彻思亲，(楔白:唉!呀爹,你死咗未呀爹?)遥望爹佢胜利还乡，尽把啲奸人，

【合尺花】奸人手刃。

    人生自古谁无死，堪怜夜夜痛冤啣。忠奸留待后人评，自觉断肠莫禁。火里恩仇二十载，到头仍得不白冤啣。

曲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