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境中,他们的善良温暖了岁月
(2022-03-28 13:48:42)由于疫情,深圳不得不在2022年的3月中旬开始了慢节奏的生活。
呆在家里,我就开始读一本书,叫《水流心犹在》,作者子蕴。头几个小时,读得心不在焉,一会看看俄乌谈判有什么新的进展,一会看看深圳又有多少个阳性患者,坐卧不安。但读书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习惯,看完手机,接着读书,很快,就被书里的故事吸引了,在书桌前,我觉得似乎回避了所处的逆境时代,放下了疫情,放下了战争。既然不能逆行,就照顾好自己,安抚好自己的心情。
子蕴在书里记录了她在北京和天津的生活,主要是上个世纪50年代末到70年代期间事情。北京的皇城和四合院,天津的大海和小洋楼。尤其是北京,我在那里工作生活半辈子,她写到的很多地方我也曾去过,她写电影院和图书馆,我能跟着会心一笑;她写到造/反和拆/迁,就跟着伤心落泪。
子蕴是个美女,高个子,苗条。她不是瓜子脸,而是“小脸”,明星那种小脸,五官轮廓分明,大眼睛,高鼻梁,很好看。可以想象她少年和青年时期是多么可爱,应该是很娇柔、很秀气的姑娘。她在书里写道:邻居被斗死了,她吓得发烧,不敢出门,以至于母亲不得不搬家。
我认识子蕴的时候,她已经是很受尊敬的大姐大了,有几分豪气乃至霸气。大家聚会或出行,有她在,有她张罗,朋友们就可以放心玩,不用操心,甚至不用买单。
子蕴在书里回忆了这样一个故事,情节比小说都感人,让我泪流不止。
那是一个邻居家的男孩,子蕴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子蕴写到:“你是谁?”你是那个偷偷溜进我家院子,又灵活地爬上树摘桑叶的小男孩?是那个追着我往我身上扔雪球的捣蛋鬼?是那个不知不觉间长成英俊少年、整晚整晚在自家门口吹口琴的少年?
这个少年时常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子蕴的视野里,彼此却没有交流和来往。
子蕴永远忘不了那个可怕的晚上,子蕴看到那个男孩家的院子里里火光冲天,许多带着红袖标扎着宽皮带的红/卫/兵进进出出,她仿佛看到那个少年被捆着扔进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子蕴突然听到那个少年的口琴声,那是一个秋天的傍晚,子蕴写到:小小年纪的我,居然就有了心碎的感觉。“我没有走出院门,因为我实在没有那个胆量。”子蕴已经是大姑娘了,虽然她惦记那个男生,但是,因为文革,因为异性,她理性地驻足,错过了与那个英俊少年的一次重逢。
没多久,那是1968年的夏天,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来到我家,递给我一封信,对子蕴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一定要回个信儿啊。”说完他就走了。子蕴拆开信,看到钢笔字非常俊秀,信上写到:与其等待学校分配,不如我们自己选择下乡的地方,我和几个同学约你一起到我的老家去,江苏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邀请你来商讨此事。落款是“吹口琴的男孩”。
看完信,子蕴有惊喜,也有不解。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啊,怎么能跟你一起去你的老家下乡呢?子蕴没有如约而至,也没有回信。不久,子蕴去了北大荒。
十几年以后,子蕴离开北大荒回到了北京。有一年初冬,子蕴作为工作人员在地坛公园的齐宫举办书画展。下午四点多,外面飘起了雪花,有个男士对子蕴说:“子蕴,请留步。”子蕴回头,见是一位参加展览的青年画家。那个人接着说:“我是1968年给你送信的人啊,我叫喜。”一句话打开了子蕴尘封的记忆。喜接着所:给你写信的男孩叫觉,他死了。他一直没有结婚,抑郁寡欢。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告诉你,抄家那天,他反抗,被打伤内脏;后来,邀你一起下乡,你没有回信,对他打击很大;之后去了美国,客死他乡。”
子蕴写到:“我没有辩解。”“我觉得心口痛得钻心。心痛欲裂。”
“喜送给我一幅他的画,我让他先走。”子蕴写到:我一个人靠着一棵大树,欲哭无泪。我把那幅画撕得粉碎,扔向空中,纸片和雪花落在脸上,瞬间,我泪水横流。“吹口琴的人啊,许多年以来,你一直在我心里,从未忘记,你在琴声里的倾诉,我都听懂了,你在我的心里。”
子蕴把那幅珍贵的画送给了天堂的那个男孩子。
读到这里,我已经泪流满面。文革,抄家,武斗,在那样残酷的逆境中,男孩子的口琴声穿透了半个世纪的岁月,感动了今天的我。
子蕴在书里还记录了一个善良的邮递员的故事。
子蕴的哥哥、姐姐大学毕业后都分配到外地工作,爸爸调到了河北,弟弟去了北大荒。邮递员知道她家的情况,有一天,邮递员拿着弟弟的来信,非常难过的样子,对子蕴说:“好好学习有什么用啊,你们家都是知识分子,连北京都待不住,还不如我呢,混个邮差,不用离开父母。”
子蕴也要下乡了。子蕴写到:邮递员来到我家,喊着“子蕴,信。”这次他第一次下了自行车。他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小木箱,对我说:你妈妈每天要上班,以后我来送信,就把你家的信放进这个小箱子,你妈妈写好信也放在里面,我来了就拿走。我和你妈一人一把钥匙,你就踏踏实实给你妈写信吧,我保证送到。说完,他把信箱钉在我家门上,之后,他拿出一沓信封,还有十张一联儿的邮票,递给我,说“好好照顾自己。”我赶紧说等等我给你拿钱,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今天我休息,没干别的,尽想着为你家服务了,记住,想家了就写信,有我呢,保证第一时间送到。
读到这里,我被邮递员的善良感动了,又一次泪流满面。我真想给子蕴打电话,问她:你有没有写过一封信,收信人是邮递员啊?
子蕴在文章的末尾写道:我在北大荒十年,不知道他后来娶了什么样的姑娘做妻子,想来一定是错不了的。
深圳的疫情还没有清零,《水流心犹在》一书读完了。下午,突然传来飞机失事的消息,难受至极。我们处在一个寻求变革却又难以改变的世界格局中,处在一个疫情泛滥、战争不断、危机突发的逆境中,但是,不管怎样,善良总能温暖这个世界,善良总能穿透岁月,感动我们,且鼓舞我们坚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