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剧目以演员扮演角色的当众表演为中心。如果说剧目的剧本是“一剧之本”,那么表演即是贯穿于剧目演出过程的中轴线。有关川剧表演的基本常识,大致可以分为表演体制、表演技艺、表演语汇、表演时空四个方面来认识。
(一)表演体制
戏曲表演的类型化分工体制习称“行当”。川剧表演的行当主要源于清代相继入川的戏曲诸腔剧种。乾隆年间《扬州画舫录》所记的“江湖十二脚色”,大多是川剧行当演变的基础(“脚色”与“行当”同义,亦简称“行”)。及至20世纪初,四川戏曲行当的基本类型不是称“生、旦、净、末、丑”五类而是称“生角、旦角、花脸、丑角”四类(见宣统元年九月至宣统二年六月由《成都通俗报》社陆续刊印、傅崇榘编撰的《成都通览》)。新中国成立后,古语“脚色行当”演变为“角色行当”,即包含了“角色”(舞台形象)和“行当”(演员工种)两种不同的基本类型。川剧行当的基本类型由清末民初的四分类型演变为五分类型——即小生、旦角、花脸、须生、丑角。而角色的基本类型则主要根据舞台形象的表演特点(如鬼狐旦、泼辣旦、闺门旦、武旦、摇旦、花旦、猫儿花脸、神怪丑、婆子丑等)、人物年龄(如娃娃生、娃娃旦、娃娃丑、老丑、老生、老旦、正生、正旦等)、角色剧中地位(如大小生、二小生、三小生,大花脸、二花脸,末角、龙套等)、角色穿戴(穿如褶子、龙箭、官衣、蟒袍、靠甲等,戴如角角巾、罗帽、状元头、凤冠、耳幞纹等)、面部化妆(如丑生、丑旦、粉脸、红生、烟子丑等)、人物社会地位(如穷生、富生、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奴旦、青衣旦、烟花旦)等命名(具体内容见周企旭论文《川剧角色行当辨》,《戏曲艺术》1996年1
期)。
传统川剧的行当与角色之间,一般有相对稳定的对应关系。这种对应关系称为“本工”,突破对应关系称为“应工”;女演员扮演男性角色则称为“反串”(剧中人“女扮男装”和旧时代的“男旦”皆不算“反串”;而丑角中的“婆子丑”,如《迎贤店》中由男演员饰演的女性角色店妈,则属于“反串”)。
(二)表演技艺
戏曲的表演技艺统称唱、念、做、打(亦称“四功”)。这既是指演员的四项基本功,又是指表演的四种艺术手段。长期以来,川剧表演艺术家们按照“不像不是戏,真像不算艺,悟得情和理,是戏又是艺”(康子林艺诀)的审美原理,根据自身的条件与特长,编演出不少具有川剧特色而技艺精湛的名剧。其中小生行的唱功戏如《托国入吴》《盘贞认母》,做功戏如《幽会放裴》《踏纱帽》,讲(念)功戏如《装盒盘宫》《斩邑考》,武(打)功戏如《盗冠袍》《擒方腊》等;旦角行的唱功戏如《三祭江》《出北塞》,做功戏如《打饼》《打神》,武(打)功戏如《水涌金山》《天门阵》等;花脸行的唱功戏如《铡侄》《背鞭闯关》,讲(念)功兼做功戏如《东窗修本》《把宫搜詔》等;须生行的唱功戏如《斩黄袍》《长生殿》,做功戏如《杀惜》《曹甫走雪》等;丑角行的唱功戏如《做文章》《西关渡》,讲(念)功戏如《请医》《晏婴说楚》,做功戏如《议剑献剑》《跪门吃草》,武(打)功戏如《拦马》《时迁偷鸡》等。而像《秋江》《迎贤店》《评雪辨踪》一类名剧,则属于“体验与表现”的基本功,洋溢着浓郁的地方色彩和生活气息。此外,不少演员在进行唱、念、做、打过程中,还根据规定情景中“角色”(不只是人物形象,还包括能表演的“物象”饶钵或“意象”灵魂、影子等)情态的变化,运用杂技、武术、魔术等艺术手段来创造出一些精彩的“特技”,如《水涌金山》中的“变脸”、“钻火圈”、“吐火”、“踢慧眼”,《打红台》中的“藏刀”,《芙蓉花仙》中的“变花”,《扯符吊打》中的“吊辫”,《滚灯》中的“滚灯”,《射雕》中的“变胡须”等。
(三)表演语汇
a、手、眼、身、步
(戏曲界习称手、眼、身、法、步为“五法”。因“五法”中的“法”梅兰芳曾改为“口”,川剧界又有人改为“发”,故以“肢体语言”为同一根据仅解释手、眼、身、步“四法”)。川剧表演通过演员肢体动作为语言,来表示一定意义。(1)手法:分手式、指爪两类。手式包括手、掌、拳3种。手分兰花手、剑手、佛手、云手。掌分荷叶掌、阴阳掌、虎口掌。拳分一般拳与凤头拳。指爪则归纳为“百字诀”,每一字表一动作义。即“天地日月夜,风云雷雨雪,山水石鱼浪,草木鸟花香,你我来去转,不眠开避关,美容眼眉口,胸心膀皮拳,茶酒饭筷碗,洗搓拜帐帘,枪刀弓箭锤,笔墨砚帖书,分合走回捧,衣袍醒吐坐,马踏踢火照,杀打算锁匙,龙虎灯袖抛,刎捆绑羞媚,推拉扭送盒,船楼高低无”。(2)眼法:指通过眼的转、闪、定配合面部动作来表现各种情态,如喜、怒、哀、乐、惊、诧、惧、爱、恨、羞、媚等。(3)身法:如醉身法、矮身法、木偶身法、皮影身法以及鹞子翻身、白鹤卧云、金鸡独立等。(4)步法:基本的有高台步、矮台步、快台步、慢台步四种。其它如颤颤步、梭梭步、方步、云步、膝步、磨步、凤步、鸭步、醉步等。
b、表演程式
在手、眼、身、步的基础上,结合服装、头帽、须发、切末(道具)等组成的综合性表演语汇。这种语汇,相当于汉语的一个短语或词组,内容更加丰富。常用表演程式如武将整装待发的“推衫子”(京剧称“起霸”),表示上马、趋马、勒马、策马、驯马的“跑马”,结合帽翅、翎子、水发、髯口(胡须)、褶子、水袖、帕子、扇子、蚊帚等表示情感动作的套式;表示上山、下山、上楼、下楼、开门、关门、上船、下船、行军、交战等生活动作的套式;兵器统称“把子”,交战的军事动作套式如“单刀枪”、“双刀枪”、“大刀枪”、“棍棒枪”等。川剧表演程式来自演员艺术经验的积累,又是他们对于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理解与创造的结果。若干按照生活逻辑和舞台逻辑组合起来的表演程式,体现出川剧“戏曲化”与“地方化”结合的特点,是川剧表演区别于其它剧种表演的重要标志。
(四)表演时空
a、舞台固定时空 晚清时代,戏曲的演出地点多为农村乡镇的广场、院坝、寺庙或会馆。这些演出场所的舞台大多是“万年台”,是左、中、右三面凸向观众。台上按传统分为9个不同的表演区,川剧亦不例外。川剧界称角色左边上场处为“上马门”,右边下场处称“下马门”,底幕处称“三星壁”,台中称“中场口”,台中左称“上场口”,台中右称“下场口”,台前中称“中台口”,台前左称“左台口”,台前右称“右台口”。演员的舞台表演时空,大多与这些不同的表演区有比较固定的对位关系。例如“推衫子”的程式表演,角色何时何处“亮相”、“走台步”、“登式口”、“整装”及至结束,一般都不会任意改变时间顺序和空间位置。民国以后,尽管由于城市剧场的兴建而舞台多改为单面直对观众的“镜框式”,但传统剧目的程式化固定时空基本未变。即便在现代戏里,由于舞台逻辑与生活逻辑的某些一致性,川剧舞台的固定时空依然如此。例如,角色仍多从“上马门”上场和“下马门”下场,其表演区仍多在“中场口”或“中台口”,表演时空的移动方向仍然是从左趋右而少有相反等。
b、表演自由时空 川剧表演的时空观是一种强调戏、艺之间的“演员中心”论(见胡度整理的《川剧艺诀》)。舞台表演的时空转换,一般由演员通过唱、念、做、打的虚拟手法来实现。这是演员解决一次性演出时间与剧目生活内容时间、舞台有限空间与生活无限空间两对矛盾而实现自由时空的基本方法。川剧在表演的具体方法上,大致按假定性原则可分为“以实带虚”和“以虚传虚”两种。前者多以演员摹拟生活的形体动作来表示,例如开门、关门、上山、下山、行军、扑蝶等。有时也配合运用仿照生活用具的道具。如以实有的马鞭、船桨带出虚有的马、船等。后者主要通过规定情境中角色的口头语言来表达。无论天上、人间还是地狱,角色讲身处何处即是何处;无论古代、近代还是现代,角色说是何时就是何时;一张木桌,角色言它是山它便是“山”,道它是墙它亦是“墙”。加之配合动作表演,只要符合戏、艺之间的情理逻辑,生活中的“千里”可以变为“咫尺”,“顷刻”也可以任意延长,十分灵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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