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阿良两臂没有了，五万元要养活他一辈子，就是太小的一笔钱了。没有手，保镖是做不成了，工也是打不成了，哪怕他曾经出色，现在也落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地步。他没有选择，回到了四川万县老家，回到了热爱他为他的遭遇痛苦万状的妈妈和弟弟身旁。

　　妈妈和弟弟当然没有嫌弃阿良，但阿良嫌弃自己，在最初三个月，他无数次想到自杀，想自杀后那几万块钱可以留给亲人过日子。好在他最终选择了活，否则以他那血海中过来的历练，家里人是阻止不了他自杀的。

　　阿良在选择活的同时选择了谋生之道，用嘴叼笔画起画来，虽然他从前就喜欢美术，画画也有一定的功底，可现在用嘴代替手操笔，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一开始画的作品根本就不能算是什么。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他带着弟弟离开老家，走上了表演用嘴画画的谋生之道。

　　老实说，这时他的画仍不见得很出色，但他用嘴叼笔画画的过程实在震撼人，所以围观他作画的人很多，买他画的人也不少。已长成小伙子的弟弟在帮他打杂，做他没有手做不来的事。

　　我是某年阿良在广州海珠广场表演时和一位姓孙的女孩去围观的，此后我记住了阿良的故事。而孙姑娘则连续三天每天都去参观，到后来还帮他做事。第三天，孙姑娘找到我，说阿良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有女人照顾他，她下定决心要做这个照顾他的女人。我问她是否真的爱上他时，孙姑娘连连点头，我便没有发表意见，因为我当时也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否正确。当然，现在仍然不知道。

　　后来，孙姑娘便跟阿良走了，去深圳，去珠海，去东西南北，去天涯海角。而阿良的弟弟，就独自谋生去了。

　　开始几个月，他们和我还有联系，后来，因为他们的漂泊，也因为我的漂泊，我们失去了联络。这么多年来，我的脑海中经常出现这样的情景：在某个城市的广场里，或公园里，或大学校园里，一个没有手臂的男人用嘴衔笔在画画，一位温柔善良的长发女孩在他身旁张罗……每每这时，我的眼睛便会有点潮湿，因为感动，因为挂念，更因为对人生的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