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点无多泪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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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点无多泪点多
易水 2013/3/19
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
这是八大山人的一首题画诗,体现的是一个亡明遗臣的枯寒心境,一种欲哭无泪的家国情仇。这种情绪常年积蓄,沉抑胸间,难以自遣,从而化之于笔端,演之于癫狂,在涂抹纵横间,或丑石怪鸟,或枯枝败叶,或残山剩水,或衰草寒江,遂成一幅幅千秋佳作,独步古今。
其承青藤笔法,又率性过之,枯墨漫勒,意蕴横流,将文人画推至历史的高峰,后世扬州八怪、齐白石、潘天寿、张大千等画坛巨匠均不同程度受其影响,齐白石曾说:“恨不前生三百年,愿为八大山人铺纸磨墨”。有人甚至称为东方梵高。
八大山人与梵高确有一比。《虞初新志》记曰:“遂发狂疾,忽大笑,忽痛哭竟日。一夕,裂其浮屠服,焚之,走还会城。独自徜徉市肆间,常戴布帽,曳长领袍,履穿踵决,拂袖翩跹行。市中儿随观哗笑,人莫识也。”八大山人确有“颠病”之嫌,最长一年方愈;而梵高屡次自残、自杀,也被关进过精神病院。但梵高更多是个人命运的关注,其作品主要体现生命的痛苦、挣扎与无奈;而八大山人则是融合家国命运的大孤独、大悲寂,是情至极端的冷眼旁观、现实批判,既有出世之超然,又有入世之纠缠,尤其其“八大山人”题款,似“哭之”似“笑之”,百味俱陈,其作品意蕴绝非梵高可比。称其为东方梵高,实有贬低八大抬高梵高之嫌。
八大山人原名朱由桵,与崇祯皇帝朱由检同辈。为大明朝宁献王朱权(朱元璋十七子)的九世孙,其六世祖即为宁王朱宸濠。朱宸濠于正德十四年(1519年)从南昌起兵反叛,为王阳明所擒,其后人被夺封号,世居南昌。其祖父才华横溢,却情性狂狷,时而癫狂,其父天资聪慧,却又天生聋哑,八大山人皆有两人特点,狂狷如祖父,暗哑如父,语言不畅。因朱元璋原有规定,凡宗室子弟绝不得参与科举;八大弃封爵,以“朱耷”为庠名(以耳大之故),16岁考中秀才。其父死后,恰逢明亡,书一“哑”字于门,不与人交谈,只用手指意,时年十九岁。23岁因兵祸妻子儿女亡故,奉母携弟于奉新县耕香寺“出家”,法名传綮,字刃庵,此时始用“雪个”名。
二十四岁更号个山和个山驴,颇有“秃驴”自嘲之意。二十八岁迎母至新建县洪崖寺,在耕庵老人处受戒称宗师,住山讲经,随从学法一百多人。常蓬头垢面,徜徉于茶室酒肆,喜饮酒,动辄酒醉。醉时,大笔挥毫,一挥十多幅,山僧、贫士、屠夫、沽儿,向其索画,有求必应,慷慨相赠。如此凡八年。
三十六岁“觅一个自在场头”,找到南昌城郊十五里的天宁观,并改建天宁观,更名为“青云圃”,借 “吕纯阳驾青云来降”之意,由此过着亦僧亦道生活。后清嘉庆二十年(1815年),由状元戴均元将“圃”改为“谱”,以示“青云”传谱,有牒可据,从此改称“青云谱”。
五十三岁,临川县令胡亦堂闻其名,延请到临川官舍作客年余。后佯为疯癫,撕裂僧服,独自走回南昌。六十二岁时,将道院交道徒涂若愚主持,独自在南昌城郊潮王洲上,搭建“寤歌草堂”,于孤寂、贫困中终老于此。如诗所述:一室寤歌处,萧萧满席尘。蓬蒿丛户暗,诗画入禅真。遗世逃名志,残山剩水身。青门旧业在,零落种瓜人。
八大一生所用名号甚多,大多难解。且妄自揣摩,“雪个”为“一片雪”之意,暗指明亡后身世飘零,无所依仗,如片雪随处可融。“个山”其意为“人固山而立”,成仙不得,成人也难,暗讽于乱世中出入世之尴尬,既救国无望,又超然处之不得。其后“个山驴”更是将这种内心尴尬推至极致,自嘲多年来自身一直如驴般原地打转,万事无望,后用“屋驴”更有此意。六十岁后始称八大山人,署款时,常把“八大山人”四字连缀,宛若“哭之”、“笑之”,写尽一生啼笑皆非之事。
八大来历,有说是以东南西北“四方”加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隅”,合称“八大”。抑或“八大皆空”,抑或“八大唯我独大”,我想其意应均有之,既想“皆空”与之,又无奈八方唯我折磨太甚、痛苦最多,难以泰然。其弟朱道明,书画署名为“牛石慧”,三字草书连写,若“生不拜君”四字。“八”与“牛”合并乃为一个“朱”字,隐姓埋名如此,可谓用心良苦。
八大山人一生处于极端的矛盾与自抑中,抑或真颠,抑或假疯,却成就了人类文明史上的一段传奇,成为民族文化无法跨越的一个阶段性符号。
叹曰:墨点无多泪点多,哭之笑之是非我。青云谱中一屋驴,寤歌堂前多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