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寻真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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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拳学的求证之路，兼论太极拳技击训练体系
陈太平

笔者自幼好武，百家拳法中，独钟太极拳学，回想三十几年来的风雨历程，感慨良多。本人14岁就退学专心习武，18岁参加工作，25岁又辞去工作周游各地拜师访友，因为全身心的投入武术，我失去了很多其它爱好及事业发展的机会。虽然古人常说智勇多困于所溺，但经过艰辛的探索，终于有所收获：我个人的综合素质全方位得到了充实和提高，对太极拳的理解和认识也越来越深入。回顾本人在漫漫求学和修证道路上的种种得失，感慨良多。这里愿把其中的经历体验与各位武林同道共勉。俗话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希望能以此文勉励诸位仍然在为传统武学的继承发扬而奋斗的同道，或许能因此而感觉到不孤单，并愿各位能从我求学的路程中多少有所收获和感悟吧。

古人常说：徒择师三年，师考徒三年。武林界的难处在于，真正想学习传统武术精华者难寻明师，而明师要找到理想的能够全面继承衣钵的传人也不易。能真正明白拳理拳法，并能够言传身教；不但能讲得出，而且能做得到的人，实在不是太多。当今有些年轻的朋友怀着一腔热血，放弃了学业和工作到外地拜师学艺，到头来却一事无成。也有一些朋友是学了一些套路和一些想象的打法，但一旦遇到真正的打击，往往却不堪一击。他们既耽误了工作学习，又没有在武学上登堂入室。此情此景，真是有些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无奈！鲁迅先生说：“要我们保存国粹，也须国粹能保存我们。”要发扬振兴传统武学，但如果你教练的东西不能经得起实践的考验，那么被人所唾弃也就在所难免的。初学者很难分辨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哪些是门里的训练，哪些是为了普及的需要而传授的，他们往往根据名望拜师学艺。怎么能让广大的武术爱好者掌握武术求学的精髓，直入主题，不给那些江湖郎中误导学生的机会，这是笔者一直在考虑和探索的问题。当你的学生和弟子把他们未来几年的光阴托付给你的时候，如何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有所成，是一个值得重视的课题。

而从另外的一个角度，相当一部分有真才实学的武术大家，被外界所知的机会很少，而且他们的教学朴实无华，多注重身体力行的训练，没有那么多玄奥的理论。这些前辈也想把自己的武学沿传下去，但是真正找到执着的求学者又不是很容易。因为一方面他们生活的圈子相对封闭，并且他们也不擅长包装宣传自己，所以很难被求学者注意到。另一方面，而今的许多朋友缺乏足够的恒心和毅力，往往半途而废，另外不少人喜好追求新奇的东西，遇到朴实无华的往往视而不见，将金块当土块。上述在传教与求学这两方面的因素严重地阻碍传统武学精华的传承。

武学的探索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在这个路程中如果有好的老师或者朋友引导，就如同找到了登山的阶梯，往往事半而功倍。对太极拳而言我的确下了一定的功夫，也走过一些弯路。我想把这些记述下来，希望能为后人搭上一副太极拳的阶梯，让他们能够有所借鉴，使我能多少尽一点同道的心意吧。

少年时期从我接触太极拳起就听说了很多关于太极名家的传说。一想到前辈们的太极神功总是令人心潮澎湃。当时我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用来练太极拳，基本每天练到晚上十二点，凌晨三四点就又起来接着练。听到师父说陈发科前辈日练拳三十遍，我也以此效仿，坚持不懈。其间训练是非常辛苦的，通过这种刻苦的磨练，逐渐对太极拳的盘架有了一定的体会，有时与人推手还较为得意。但后来在一次与他人的技击比试中的惨败，给我的一生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当时我和对方拳龄相仿，刻苦的程度和练功的时间不比对方少，自信在武术的悟性方面也不比对方差。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百思不得其解。我请教过一些老师和朋友，说法各异，没有得到比较满意的答复。我自己深知原因还是在自身——不在于对手的风格和技击方式，而是自己在训练中某个环节做得不好。具体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当时一直找不到答案，最后我去请教了那位胜利者，他的几句话对我研究太极拳学起了很大作用。“你练的方法不对，太极拳能技击吗？民国时期国术大会，前20名中有练太极拳的吗？有些故事纯粹是吹出来的。”这几句话深深地伤害了我的自尊，叫我无地自容啊。由于自己的无能，给人落下侮辱太极拳的话柄。当时我就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用太极拳打翻他。从这段经历中我也总结了一点看法：一味效仿前人是不科学的。同样是每日练拳三十遍，但内涵却有着本质的差别。首先要学会太极拳内涵，明其理，懂其法，再下苦功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只在形式上模仿，未必能取得好的效果，反而可能给以后修炼埋下隐患，比如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纠正还相当困难，正所谓学拳容易改拳难呀。

太极拳能不能在技击中打出前人的威风？怎么才能发挥出太极拳的威力？带着这个巨大的问号，我开始了对太极拳技击体系的深入研究。几十年下来，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拳种和老师、朋友，面对这些大量的信息，又该如何甄别选择自己所需要的呢？特别是不同的老师，他们的训练要求和指导思想并不完全一致时，又该如何取舍？每个人在求学的过程中，一步到位的几率总是比较少，那么当自己走了弯路时就要尽可能地回归到正确的路线上。我在研究太极拳的过程中体会到并基本贯彻了下面几个原则：
实践是最根本的，能够应用于实践和指导实践的理论才有价值；
面对现实，勇于承认自己的短处和发现别人的长处；
能者为师，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在那次比手后不久，机缘巧合下我拜访到练陈式太极的王先生。他除教我盘架以外，主要带我推手。直到今天我仍然非常感激我的这位启蒙老师。当时一个月中有二十五天王先生都带我推手，虽然很苦很累我也受了点伤，但是那两三年的时间我非常怀念。那种推手是真打实摔，与平时的讲手拆手有一定区别，那会我比较年轻，摔倒了就爬起来，被老师扔的跟头数以百计。这段磨练给我以后所走的太极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现在普遍的一种说法：前人功夫高，今人理论高。这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客观地反映了一些现象。过去有这样一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有经过实践的检验才能评价理论的正确与否，理论与实践密不可分；没有通过实践检验的理论是空洞的，它的正确与否是很难评判的。如果是未经过反复的实践检验，就想当然抛出了自己的“真理”，这种做法极不负责任，也可能误导后人。然而现在这种“纯理论”的东西往往出现在各种武学刊物和教学过程当中。

过去的一些老武术家文化水平并不高，但是同样能够教出高超的弟子，他们并没有借助高深理论的帮助，而是通过身体力行来实践，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没有科学理论，但有科学事实。传统武学的言传身教单靠理论是无法传授的，其中所涉及的一些高超理论应该是能够配合实践演示出来的。我记得一位太极拳老师在教我太极拳的掤劲，在此之前我看了许多太极拳名家的著述资料，对此也有初步的认识，师父却对我说，忘掉所有的理论，去体会你我之间的感觉。当我的力接触到师父的手臂身上包括头上时，在不知不觉间重心已经起来了。原来认为拳谱中说得掤在两臂，这时才发现不单是两臂，周身无处不掤，而且通过体认获得的掤的感觉，与原先的设想，完全是两种境界：不是掤住对方，而是有接触点就有掤劲，掤劲就是要破坏对方的重心，击打发放随我行。回头再看过去的理论，认识便不同。师父的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葡萄是酸是甜只有吃了才能知道。别人很难知道你吃的滋味，武术也是如此。”武术的内涵只有去体会才能明白，理论只是配套的，理论高未必实践的功夫高。有一些武术名家的理论基础来源于实践，这种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理论是我们需要重视的。如果有些高深的理论很玄奥，无法在实践中演示出来，则理论再高超，也只能作为经验之谈和一种向往，太极拳爱好者可以参考，但并不能代替言传身教切身体会出来的内涵。身体的感觉说不出来的，只能靠你的体会和悟性了，体会到了才是真懂。言传与身教本身就是两条线，过去有种说法，心知不如身知。说到底太极拳还是靠身体体会的东西。理论来源于实践，也必然要回归到实践中验证。

面对现实，太极拳留给我们很多的问号：速度、力量、变化如何在电光石火的技击中体现出来？体系如何继承？人才如何培养？如何达到传说中前辈的境界？一连串的问号，让我应接不暇，切实感觉到前面路途的坎坷。带着这些疑问，我把自己的青春花费在武学的研究上。从太极拳的哲理讲，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武学也是如此，各派武学都有独到之处。当时我就想，能否踏着前辈的成功之路去探索，去体会一下他们的拳法和太极拳的训练体系有什么不同，是否可以吸取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我的不足。任何东西只要在一起比较，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收获。有些拳法能够在大赛中取得好的成绩，其长处在什么地方。太极拳没得到好的成绩，自己就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以便日后的训练更有针对性。怕就怕不承认这种差距，找一些客观的借口，动不动就说前辈的功夫如何如何，后人功夫不到云云。实际这就是我们后人的悲哀之处，前辈们技击功夫那么好为什么自己做不到，无非是训练方法有问题，或者是自身的刻苦程度不够。自己都不行，如何往下传呢？

民国时期的国术大赛太极拳战绩不佳，这是历史事实我们无法改变。我们能改变的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完善，在未来的大赛中打出太极拳的威风。太极拳存在断代的现象，我代中人应该吸取民国时期的教训，去挖掘、整理、继承前贤们的经验，在此基础上结合当今武术的潮流，来形成一套完整高效的太极拳训练体系。笔者多年来一直通过学习其他门派的拳法来充实自身所习的太极拳，使自身的太极拳更加完善些，既保留太极拳的风格，又能吸收其它拳种的长处，并且把整个训练的流程体系化。比如我们平时上学，小学、中学、高中、大学，每一个阶段学什么，一目了然。同样在太极拳的求学中，我们亦需要清楚每一个层次应该学什么，明确验证的效果、方式和方法。这样会对提高太极拳水平有一定的帮助。由于太极拳门派众多，训练方法各异，各有各的风格，要想用一种统一的模式训练是不可能的。笔者作为太极拳的修习者和实践者，希望通过系统化的整理，为太极拳后人留下些经验，为其它门派提供一些参考。在编排这套体系时，需要感谢多位前辈和同道，他们的心得和拳法的经验以及给我的支持。由于时间和本人水平关系，就本体系而言，可能还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将实践中继续丰富。

正如我恩师对我说的：“新的太极拳体系的推出，可能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会有一些人赞成，也一定会有些人提出异议，但这套体系必须是从实战中验证出来的，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要能容忍他人的非议。后来师父给我题了一幅字：难忍则忍，难行则行，这幅字我一直铭记于心。

笔者在走访和学习中接触了一些人与事，这么多年学习探讨中，感慨颇深。我想把这些人事和感受记录下来，首先对于一些初学者或一些准备外出求学的人或许多多少少有一些帮助。其次，怀着对一些帮助过我的长辈、朋友和学生的感激之心，在此稍作介绍，能让武林同道对他们有一个初步的印象，并对我所编排的太极拳技击体系也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最后，希望把有些事情叙述下来，能给后学以启迪。

一、武术界论资排辈的现象较为严重，如今有些武术的初学者认为辈分越高功夫就越好，实际不然。辈分只能说明这一支跟前人的传承关系，不能说明有多少核心东西被直接的继承下来。以八卦掌为例，董海川八大弟子当中，有些他们之间的年龄也相差数十岁，有的随师学艺二三十年，有的随师学艺两三年，本身他们学到的内容就有所不同，在武林界年小辈分大这种现象也比较常见，如尹福的弟子马贵前辈，也受过董海川前辈的亲传，董海川的晚年弟子就一定要比他的师侄（马贵）强吗？我看未必。笔者认为辈分不能代表学问，只能说他跟某某人学过，不能说明他学的功夫怎么样，辈分无论高低，只要有真才实学，都值得我等后学学习。

就太极拳而言，我在某些门派辈分还算不低，我前些年也经常向我平辈的师兄弟和晚辈的师侄们请教和探讨。从年龄上讲他们都是我的长者，从阅历上讲他们所见所闻的是我这个年龄段看不到的，一些前辈名家的练功情况和事迹也正是我所需要了解的，他们的功夫也给我很多启迪。我认为功夫无长幼，我武当太极拳的师伯，他的徒孙比我大六十余岁，难道我这样的小师叔功夫一定比师侄好么？我的师爷1928年过世的（96岁），在一八六几年他就开始授徒了，我想在武术界类似的情况也是常见的。笔者认为以辈分论证功夫的高低将会把你带到一个误区。同样，年龄的大小也不能做为拜访求学的标准。虽然年长者阅历与见识都有他自身的优势，但有些年轻者也是经过明师传授点拨出来的，他本人集前辈的经验，其中能对我们有所借鉴之处也同样值得我们请教和学习。

二、唐宋八大家的韩愈曾经写过一篇师说，其中提到：“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问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此种治学的心态确实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只要经过验证，别人的东西确实有独到之处，那么不管是作为朋友的身份请教还是拜入门下，我认为都是值得欣赏的。古语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借鉴别人的训练方法，可以大幅度地提高训练效率，何乐而不为呢？以下讲述我跟朋友、老师、弟子交流和学习的一些小故事，希望对朋友们有所借鉴。

太极寻真的阶梯2

<1> 我前些年和一位忘年交的朋友，平时谈的比较投机。这位朋友姓周，在武林界颇有盛名。他主要练习尹氏八卦和宗岳太极拳。八卦练的是尹福在宫内所传的八卦，太极拳是他师父家传数代的东西。周先生的八卦掌从理论到实践都非常有特色。以八卦步法而言，是一种反八卦，但也有现在流行的八卦的步法。他是我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八卦掌高手之一。而宗岳太极拳亦颇有独到之处，和当今的太极拳有一定区别，此拳法特点是拳无定式，始终是在运转下连绵不断，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脚下始终在走，没有一个定步。他的太极内藏八卦，五行。他的推手也有其特点，不是为推手而推手，而在推手中踢拿摔打，技击性比较强，他的刚柔转换、开合快捷灵敏，其实战功夫已经达到一定的境界。他也有意将其所学八卦掌传授给我，一开始我碍于面子没有学。我的朋友说，你应该尽量吸取别人的长处，形成自己的东西。朋友之间相互吸取长处应该是很正常的学术交流，管他什么流言蜚语，只要功夫到自己身上，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周先生的一席话给我的启发很大，实际人的面子跟虚心学习完全是两码事，人没有宽阔的心胸很难容下不同的观点和不同的变化，也就很难吸取众家之长为我所用。大海之所以容纳百川，因为它处于一种低态，水往低处流啊。后来我逐渐认识到这些道理以后，凡对我有用的武学我都会虚心学习，只有在学习中才会使自己的思想更有针对性。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把所有好的武术都学一遍，只能根据自己的需要系统深入地学习。由于我跟周先生谈得很投机，他先后数次来到我家中小住，我根据需要向周先生进行请教，后来在相互交流中使我对周先生的武学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周先生身为长者，能够千里之遥来到洛阳跟我交流，作为朋友已经非常难得，这份恩情我也始终铭刻在心。

<2> 魏清林是我多年的好友，可惜已去世。他所习的拳法包括西北当兵时所习通背拳、通背内功架、易筋经还有正反拳。正反拳是他师父综合一生所学编创的，拳法凶猛、彪悍，实用性非常强。此拳法可以说是拳功并练，要求身体素质很高。如果身体素质不是特别好的话，很难完整地打完一套拳。拳法讲究拳打四面八方，窜蹦跳跃，上下翻飞，起落转换，快速敏捷，强度非常高。通背内功架是一套内功训练的行功架，无论精神意识，气血鼓荡，舒筋开骨，包括肌肉皮毛都有一套训练方法，通过训练，自身的抗击力度和抗击打能力提高非常快。据魏先生讲，身体体能是技击的基本保障，没有身体素质的根本改变，就应付不了高密度大强度的打击。他的有些训练方法较为霸道，要有一定基础的人才能习练，但是见效非常快。后来他又学习了耿氏形意拳，魏先生的师爷是形意拳大家，形成了自己风格的形意拳，他的两位师父也都有一定的传奇色彩，据他讲八路军拼刺刀技术就是他师父所传，老先生是我军的一位高级将领。魏先生的性格也比较刚直，为人豁达也不保守，认识之初我称之为老师，后来我们的交往非常频繁关系甚密。他一再坚持以朋友相称（哥们），但至今在我心目中他还是我的老师。魏先生曾经对我这样说过：“我练的拳法你需要什么你尽管吭声”。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把收藏多年的太极拳长拳108式和戚继光拳经32式赠送给我，并仔细讲解拳法的特点及训练方法。他另外一个老师的训练方法也非常独特，实用性也非常强，因其原在军界，不宜详细介绍。魏先生所传下来的训练方法是在战场上验证过的，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的。在魏先生去世的前三年，我们每星期起码有五天在一起畅谈，他的技击理念及技击经验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魏先生已去世近十年了，在此记录以示怀念。

<3> 孙先生与本人交往20多年，关系甚密，他是我所知道为数不多真正明白形意、八卦拳的人。其为人低调、不善宣传，所以外界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他的形意拳源于河北李存义一支。孙先生的师父接触了很多老一辈的形意拳名家，他这一支基本上保持了河北派形意的风貌。此派武学训练体系比较严谨，从头到脚，身体各个部位都有明确的要求，练与用每一个层次都有自己的方式方法，拳法风格古朴，使用中简捷多变。更加难得的是，孙先生的师父、师爷都是传统武学忠实的继承人，数代人延续下来能够保持原来的风味，很不简单。孙先生的八卦练的是梁振甫一支，为梁的弟子田金峰所传，这一支的八卦掌很有特色，保持了传统八卦掌的原貌。比如老八掌在他们这一支中有十掌的说法，其中两掌是田金峰前辈自身的体会和所悟。难能可贵的是田金峰前辈并没有改动原传的老八掌，而是另传了两掌，这样使后学有根可寻，真正的原传武术就会很好的继承下来。现在有些拳法，每一代都有所改动（这可能就是发展吧），但是原传的八卦掌是怎么样的人们就很难看到了。前些年我和孙先生去他师父那里十来次，从老先生那里体会到了一些形意、八卦里面的内涵。如今老先生过世了，我也并非老先生的门人，与孙先生纯属友传，在此是让同道明白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前辈在默默地耕耘着。孙先生这一派给我的启示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如何把握武学传承的严格，我本身学过很多种拳法，在技击中如何使用有时很难严格地界定，但我在教学的时候跟弟子都说得明明白白，这是哪里的东西，应该怎么练，打出什么味，尽量做到不带一丝改动。如果是我自身的体认，也必须向徒弟们交待清楚。这是为了尊重前人，维护学术继承的严谨。

<4> 陈先生主习螳螂猿、峨嵋太乙、陈氏太极，我们说起来还是师兄弟。陈师弟也习拳三四十年了，我对他的螳螂猿非常感兴趣，我在少年时学过一点七星螳螂拳，对螳螂拳多少有一点了解，但是他所练的螳螂猿有其独到之处。此拳传于山东省烟台市文登县，据说此拳是陈师弟师父的外祖父随某道人所学，此道人养一猿猴，与猿猴为伴，在练习击打中的手法、身法、步法的灵活多变性是不言而喻的。他的十大掌法，三大爪法训练起来简单直接，快捷多变，此拳是螳螂拳结合猿猴的特点所创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体会他螳螂猿的特点，同时我也把我对他拳法的看法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探讨。通过与陈先生的接触让笔者在拳法的结合方面有了一定的认识。螳螂和猿猴本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动物，能把他们的特性有效地融和在一起，给我们后学在拳法浓缩方面有一定的启迪。我们本身也学多种拳法，如果没有合理的融合，那么形意还是形意，八卦还是八卦，太极还是太极，你所学的无非是套路的堆砌和数量的增加。但如果融合在一起，浓缩几种拳法的特点，就能别有天地。陈先生所继承的峨嵋武学也很有特点，他的峨嵋太极也是别具特色，峨嵋内功在养生治疗方面有其独到之处。他的峨嵋派的师父王先生也是我的良师益友，他在养生治病、点穴针灸易经等方面十分擅长，在本地受益者众多。

<5> 老邹是我的一位弟子，他于九十年代末拜在我门下。老邹今年已经年过八旬，在我弟子当中他的年纪最大。此人为人谦和、虚心好学，对武学热爱非一般武学爱好者可比。他数次来我这里学习，去年他年已8旬又来到这里，非常不易啊，我也甚为感动。我对他讲：你这个年纪来一趟不容易，你想学什么尽管说，我保证教你，虽然一些激烈的运动已不合时宜了，但柔和一点的还是可以的。他先后也从师太极拳名家多人，在《武魂》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文章并有自己的专作出版，对太极拳之内涵他有了一定的体会，尤其对武氏太极拳颇有心得。早年他从师郝少如先生，对原来从郝先生学习体会的过程印象颇深。我也向他请教过郝先生一些练功的情况和他自身体认。另外，老邹原来从事于食品研究，曾经在某食品研究所担任要职，虽然我也一直在搞食疗，但是主要侧重传统的食疗方法，如果能通过从事食疗研究的人进行共同验证，我想可能效果会更好些。在食疗的问题上我向他请教过，他在这方面也给我一定的帮助。每个人的所学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若坚持能者为师虚心请教，则可以更丰富自我。在与弟子的交流中，我也补充了自己的知识盲点，开阔了见识。

<6> 我有一位既是师兄也是学生的朋友，我和他原在周国远老师门下学习武当太极，他原来就从师于多门，对洛阳心意、少林、醉鬼张三门都颇有研究。后来在周老师那里认识，关系一直不错。我们相继出师之后对武学的看法各有心得，我从85年之后听说哪里有高人、名家，就想方设法去拜访学习。虽然因此负债累累，但可喜的是我对武学的内涵逐渐略有心得。后来在9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相遇了，在交流中他对我的所学非常感兴趣，提出想学习。由于原来的关系和师承我们直入主题，但深一层次我就比较为难了。因为我的一位老师在我跟他学习时让我发过誓言，有些东西不是本门弟子不可传。所以我们既是朋友又是师兄弟又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象这种现象也有好几例，但我们都是以朋友相交。我原来的两位老师对我后来所学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我都是以学生的心态给老师演练和讲解，请老师指点。希望通过这种关系这种方式能尽弟子的一点心意吧。而我也在原来的师兄弟、朋友、弟子吸收了大量的素养，获得了大量的信息。在我小的时候就对醉鬼张三的传奇非常向往。正好我有两位学生原来就习张三爷的武学，因此向他们学习了张三门的三皇功。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此话可是金玉良言啊。我的心得是：不在于他们的功夫高低，而在于他们是否某一点对你有启发，有就应该很虚心的去学习来充实自我。在学习这方面不要讲面子，能者为师。

<7> 笔者在太极拳的求学之路上，能够拜访的太极名家我都尽力拜访请教，其中武当松溪派的周国远老先生对我帮助非常大。他从小跟随祖父周继兴（在1928年九十六岁过世）学习家传的武学，周继兴老前辈在当时的武林界也颇有声誉，周师父从小就具备了优越的习武条件，所见所闻阅历比较丰富。武当太极拳原本十路一百零八式，拳法严紧，功法及训练方法有独到之处。我通过朋友介绍初次见周老师之时说明了来意，周老师让我把原来的所学练了一下，便答应传授我武当太极拳，但是有一个要求：教我一套武当如意桩，达到要求之后再传授。这套桩法是四平马步，要求四个小时零二十分钟，非常吃工夫。我当时真有些打退堂鼓，后来咬了咬牙，站了两个月时间，虽然没有达到老师的要求，但是勉强过了关。当时有些不太理解老师的做法，周老师说：“想学拳的人很多，大多数缺乏毅力，他们根本就练不出来，何必给他们费劲。这个桩法就是试金石。”后来随着学习逐渐深入，我发现传统武当太极拳与当今流行的武当太极拳的不同之处，充分体会到“拳不打功”之说。虽然周老师也教拳法，但不是十分注重拳法，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跟他分别之时，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他说：“不要在套路上下工夫，意义不大，功在拳外。” 拳法应该注重什么？一切应从实战和养生出发，针对训练方能有所成就。我至今仍对周老师深为感激，他把武当太极的站、行、坐、卧一整套体系传了下来。我需要解释一点：周老师所说的盘架没有太大意义是说每一派都有自己的训练方法，各自有所偏重，并不否认其他门派太极拳的套路，因各有各的练法。只是说他这一门在盘架以外有针对的训练方法，我对周老师的训练体系较为认同，他对我后来汇编的太极拳训练体系有较为深刻的启迪。1928年他的祖父去世后他就到南京求学去了。值得庆幸的是周老师把他从前辈那里得到的宝贵经验以及他自己数十年研究出来的拳学精华传授下来，特别是武当太极拳的拳理拳法以及每一步的具体训练程序，该练什么不该练什么，使我对太极拳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当时我练功较为刻苦，对太极拳也略有体认，周老先生在去世之前跟我说希望我此生以太极拳为主，把太极拳的技击功夫传下去。

我拜到周先生门下先后有十二年了，这个过程中逐步地体会太极拳的内涵，深刻体会到太极拳的确是一套比较好的拳法。在比较了我当时接触的很多其他门派的拳法后，我选定了太极拳作为终身追求的目标，以太极为主兼学其它拳法，希望以其它拳法的精要来充实太极拳法。前面所说的民国时期的几次国术大会中，太极拳选手没有进过前20名之列的事实，我至今没有忘记。就此我请教过多位老前辈，其中的一位老师，他当时也是南京国术国考中的一个目击者，说南京国考名家荟萃，那些太极神奇的功夫倒没有看到，看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搏杀，有人说现在的搏击戴着拳套护具，一些规则限制了传统武术的发挥，那么南京国考没有拳套，没有太多的限制，那么那些神功都跑到哪里去了？就这个问题有很多人看法不同，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笔者当时也相信太极功夫是存在的，而且在我拜访的一些名家和朋友当中的确有些位太极技击功夫非常高，无非是在他们门内沿传，没能很好的普及，但并不是不存在。但是与之形成对比的，有相当一部分太极名家让我非常失望。他们的技击的表现形式实际就是给对方设计了一个套，或者以讲手代替技击。讲手发人是非常容易的，但那不是技击。对方站着叫你打能叫技击吗？实际这种教法也违背了技击的原则，技击是在双方快速移动变化中进行训练的，决不是瞎打，是有一定章法的。在变化中训练是训练技击的核心。更有甚者认为推手就是技击，推手作为同门训练的一种方式，只是打手训练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通往技击之路的一个桥梁，一个中间环节，并非全部。中间的过程怎么能代表结果呢。如果没有一定正确的训练模式太极拳的初学者很难踏入太极拳的技击之路。恩师周国远老先生94岁过世了，但他给我留下了一种理念，一种太极拳延传体系模式，这种模式对我以后参习其他门派太极拳具有较重要的意义。恩师对我的勉励和殷切教导至今难忘，我也多次对弟子讲起师父当年的故事。我想，把太极拳继承发扬出去才是对老师的最好的怀念。

<8> 八十年代末，大成拳较为风行之时我专程去王选杰老师家中请教。通过友人介绍，我拜入了王老师门下，初次见面用了几天时间学习了一些站桩试力磨檫步等，对大成拳有了粗略印象。返回洛阳后，练功还算勤奋，一两年后对大成拳有了一定的体会，后来便常去北京王老师家请教。我和我爱人相继拜在王老师门下比较系统地学习了大成拳的拳理拳法。为了保证足够的练功时间，我在单位辞掉了工作，晚上站桩白天打拳，一天也只睡4到5个小时而已。在后来几年当中可以说饱受辛苦。在一段时间里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王老师给我讲手、断手、以及实做这种感觉，也可以说就是在击打发放的一瞬间的感受，而这是在技击中取胜的关键。当时王老师的神态、劲力、点上的控制、以及身体的协调性对我后来的武学生涯帮助很大，由于我居住在外省，和王老师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真正的体会王师的拳法风格的次数较为有限。后来由于我对一位太极拳老师承诺专心从事太极拳的训练，练大成拳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此后也接触了一些大成的前辈及本门的同道，对大成拳也有一定的探讨，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从93年后就没有跟王老师再见过面了。我们虽然保持经常的电话联系，但2000年突然传来王老师去世的噩耗，以至于去看望王老师的心愿没能实现，也使我留下了一大遗憾。

<9> 我的老师邓杰老先生，如今年已九旬。认识邓师父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当时一直在练习陈氏老架，也拜访了一些陈照丕30年代的早期弟子，很想见见陈发科初到北京时传的陈氏老架，正好巧遇邓杰老师，令我如愿。邓师给我详细地讲解了一些陈发科前辈在北京教拳和展示武功的情况，并且我也反复对照我所学的和邓师所练的拳架有何不同。我所能收集的陈氏的有关资料，也经过反复对照，尽可能保持老架原有的风格，免受前些年太极热所改动的拳法影响，并对照自身所学，尽可能地挖掘整理陈氏太极拳古朴的训练方法。其中有很多训练方法我只能从老师、前辈们的口中去探求他们的师长们的拳风、拳貌。邓师在这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把自己收藏的一些陈氏的资料送给了我，希望对我能有些作用。另外邓老师的阅历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32年从学陈发科前辈；30年代中期又从学于河北国术馆，河北国术馆可以说人才济济，高仙云前辈所传的道家太极拳也独具特色。我通过邓师也了解了他师兄弟的练拳风格和练功情况，这些阅历起码对我后来参学多家太极拳有很大帮助，从前辈们练拳特点及风格，来验证自己的所学，寻找自己的不足，这对于我们的后学是非常重要的。

<10> 邱先生是我多年的好友，更确切的说像我的兄长。他在七十年代初随一位著名的武术家习练通背，他所接触的通背拳流派很多，是一位比较难得的通背拳研习者。他对通背拳的整理颇有建树，非常着眼于实战。在通背拳方面他给我很大的帮助，我通过他接触到了一些其他通背拳的风格。前段时间我俩共同合作，把太极和通背有效地融合到一起，并且在一些弟子中获得了不错的训练效果。邱先生在传统武术和现代搏击的融合方面做了很大贡献，他坚持研究泰拳、拳击、散打以及国外的一些搏击之术。他经常说，现代的搏击技术在不断发展，如果传统武术不发展，那么就很容易被人赶上乃至超过。我们不能老说不适应现代的打法，针对现代的技术，我们必须要做一些取舍和改进。邱先生不但深入研究，而且勇于实践，他的弟子参加国内的散打擂台赛，战绩相当不错。

<11> 我的另一位老师李道长不是武林中人，是潜心修道之人。他的性格和拳学的理念与很多人都不同，既没有争强好胜之心，也没有议论东家长西家短的习惯。他更注重某某前辈，某某朋友的经验和特长，需要学习什么，哪些经验、事迹对我们后学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在我的武学生涯中，影响我形成现在对武学的认识，李老师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他的拳学理念追求自然、本能；手无定法、身无定形、脚无定位，讲究自然变化，不存在任何人为的招式和想象的用法，随势走势、见势打势。他的养生理念讲究气疗、食疗、药疗合一，药疗和食疗是通过外因改变内因，而气疗是直接让内因起作用（需要说明：气疗不是现代流行的气功），内因外因同时起作用，事半功倍。虽然我跟随他时间较短，他平时没有一句玩笑话，也不谈一句废话，但是他对我说：“该教你的都教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的造化就看你自己了。”李老师所传的是无极门的武学，是从入门的功夫逐渐演变的，根据每个人的悟性来决定成就。俗话说：“一法不立，万法不容，法无定法。”无极门的武学不追求每一式怎么打，对方来了我又如何去防守，对于这种人为的想象的打法只能作为初学者习练。无极门讲究的是无形无象自然本能的打法，在技击中对方的破绽不是想象出来的，也没有这个时间去想，而是自然形成。这套训练体系对武学通向上层境界是有很大帮助的，形意拳大师郭云深曾经说过：有形有意方为假，无形无意方为真。虽然各家起手的练法各有不同的特色，但最终的目的相通之处甚多，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多年来在学习和训练中得到了师傅、前辈、朋友、后辈的很大的帮助，以上只是举了一些例子，还有很多没有例举。但他们给我的帮助我会终生的感激。通过在自身所学的基础上吸取其他门派的素养，使我对武术的系统训练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体认。作为一个研究者千万不要有门户之见，我认为功夫的高低在于自己的正确训练方法和体系的正确性，以及苦练和悟性，而不在于它是不是什么名拳。

三、继往开来，如何面对当今的困惑和挑战

笔者认为传统太极拳既需要继承，同时在继承的基础上也需要发展。现在的传统太极拳种类繁多，对于初学者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拳学本质，而不在于是什么拳法。传统太极拳并非越老越好，同样也并非越新生的武术就越科学。武术是在继承中得以发展的，由于时代的变迁，武术也应该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各种新派武术的出现和发展，逐渐地调整以适应现在武学的需要。

无论传统武术还是现在武术我们大家都应该抱着一种平和的心态和一种实事求是的理念来探讨它，而不应该去排挤它。如有人说传统武术不能上擂台，在散打比赛当中现在的竞技武术（散打）一直都是独占鳌头，也有人说散打是拳击加腿法加摔法，传统武术里面都有。笔者认为这两种说法都不可取，首先从传统武术说起，如果散打的内容传统武术都有为什么传统武术在散打比赛中打不出好的成绩。即使有相似的动作，它的训练方法以及多种辅助训练的内容不同，它的实际运用的效果也是不同的。如果我们从中去研究它每一部分训练的方式方法，包括体能、营养、恢复、比赛时的节奏感等等综合的原因我想从中会得到启迪的。如果现在的竞技武术（散打）同样去观察传统武术的特点相信也会从中有所受益。不可否认散打在竞技武术中走在了前头，但客观的说这种比较有失公道。因为传统武术的训练方式与现在散打的比赛规则有不对称的原因，需要去改进。现在的散打冠军去泰国跟同级别的泰拳冠军打，如果按照泰拳的规则，散打的胜率不是很大。为什么双方要共同商定一个规则呢？同样散打冠军按照拳击的规则与拳击打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呢？如果有关部门能协调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比赛的规则，我想无论对传统武术还是散打都是件有意义的事情。笔者的意思并不是评价谁好与不好，而是在说一种心态。哪怕对方一个步法，一个发力，对我有利都应该吸取它为我所用。

我一直就想为太极后学们做一点实际性的工作。太极拳的传承很多根本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训练模式，但笔者想把自身所学汇总起来取其精华形成一个具体规范的训练模式。相信这种训练模式对太极拳的爱好者有借鉴的作用，通过此太极拳训练模式训练出来的学生该当有能力面对其他门派的交流，更重要的是若太极拳也能上擂台，则我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