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明镜

时常在路上遇到这样的情形：一个个盲人，身背一个黄里透白的挎包和一把折叠小椅子，手握一根黄得透亮的竹棍，他们穿梭于大街小巷，敲打于大小崎岖弯曲的道路。“他们会走错路吗？”我不禁担心和纳闷起来，他们何以知道往返的道路？道路、城市每天都在变，他们又怎能感受？

这便成了我心头的一个结。

今年春上，在一个朋友处，我有幸看到这样一幕。一对老年盲人夫妇家庭，此时只在妻子在家。透过栅栏，妻子正在她的菜园里，一个凳子，一把铲子，她正整理着莴笋中杂草，摸摸索索，一副极认真的样子。我问朋友：“她会把莴笋铲掉吗？”朋友说：“那怎么会呢？你看她，那一条条一行行的莴笋不是还挺好吗？你看还有杂草吗？”我放眼望去，在她的身前身后，土壤蓬松，杂草全无，只有那长势旺盛的莴笋。再看看整个菜园，行行块块，直挺青葱的蒜苗，青中泛黄的包心菜，澄碧透亮的菠菜，一切都是那么耀眼。

朋友又告诉我一件事，着实令我吃了一惊。原来，这对夫妇，每年还在栅栏旁栽种些丝瓜、苦瓜之类的藤状蔬菜。每次到采摘的时候，他们就搬来梯子，搭在篱笆上，像看见了哪根藤上结有果子似的，把成熟的果子都采摘下来，没有一个落下的，而且个个都是恰到好处。这些东西，除了一部分自己享用，还有大部分出售给了小贩们。

这时，丈夫敲打着地面“下班”回家了。那声音很是细微，但不知怎的，妻子像是看见一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出园子，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你回来了！”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却溶入了我的心田，他们夫妇走过几十年的风雨，关爱、帮助、心心相印，热情地搀扶着对方，倒很能给我们双目明亮的家庭以很大的生活启迪。

丈夫归家了，夫妇二人寒暄了一阵，妻子又进入菜园继续整理她的菜畦。丈夫也放下了手中的竹棍，来到园里，开始拾掇起晒放在菜畦旁的树枝。他慢慢地俯下身，张开双臂，一下就抱了起来，把它捆住，又慢慢地走动，很小心，生怕踩坏了那些小苗似的。最后，把它堆放在屋檐底下，很是整齐。

“他家还开着小商店呢。”朋友说。这时，朋友的儿子说要去买东西，我和朋友都跟了过去。只见他家门内放着一条长形柜台，玻璃柜面，里面的小商品琳琅满目。再往里看，一间并不宽敞的房子，床铺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屋内桌椅板凳放得有条不紊，整个家里朴素、干洁，似乎都被人精心收拾一番。“他会拿错东西吗?”心存这个疑问，我认真地观察起来，只见他摸着柜台边沿，像看见一样，极麻利地拿过小物品递给朋友的儿子，又极顺利地找了钱。

看过这一切，我突然明白了，我心中的结顿时解开了。他们虽然双目失明，但他们仍然藏着一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这双眼睛就是他们的心。面对大千世界、形形色色、沟沟弯弯，他们是用“心”在看，用“心”在走，而且看得真真切切，走得自然顺畅。

已冰释了心中的疑团，但我轻松不起来。因为，并不是有太多的人能认真注视这道道感人的风景，并从中领悟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