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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昨天说的是在火车上较劲,今天说说城里人的较劲。
我考大学之前一直生活在内蒙古包头市,90年第一次独身一人来到北京。当年的广播学院所处的位置板上钉钉地是郊区,马车奔驰,粪肥飘香。即便如此,对于17年生活在塞外的小孩来说,长发飘飘的师哥和白衣袂袂的师姐足以震撼人心;我更是在灯光昏暗的油腻的高高的学校小卖部柜台边喝了人生第一口可口可乐,于是城市的印象就在这样的瞬间建立了。随后的将近二十年,“城市”不停地发生着变化。某年,还住在筒子楼,结婚纪念日,请老婆去长城饭店下榻一宿——五星级饭店的洗澡水真好啊,又热又冲,洗了恨不能一钟头,安静地进入黑甜梦!第二天打回原形,恍如隔世,说,看人家大城市里的生活!所以,城市是一个柔软的不停改变的玩具,随心情转换颜色和形状,有时瞬间变幻,如魔咒。因此,一个人很难把自己的城市概念灌输给别人,一来可笑,二来徒劳无功。
我今天衡量城市的的标准已经离可乐和洗澡水有点远了,但是仍然与此相关。
去年轰动一时的王菲姜岩案,引发人们对“人肉搜索”的无限争论。我的一位女性同事昨晚采访后一定要我认真阅读姜岩的日记,感受一个绝望女人的撕心裂肺。我很同情,很伤心于她决绝的选择;但是同时,我也认为王菲不至于就罪大恶极到千夫所指的地步,他其实就是犯了很多男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
在中国的乡村概念里,总有些事情是必须用刚性标尺来衡量的,如通奸,细究缘由,因为这样的行为会妨害宗族体系和繁衍目的;于是“沉猪笼”这样的民间自裁方式诞生、延续并在特定的时空内成为站得住脚的民俗。而中国文化的本源又是乡土的,这样的延续就一定会扩大到乡村领域之外。但是又有一种叫做文明的东西出来做怪,说那些民俗是粗陋野蛮没有人性、凡是文明人都应该大力摒弃的——我们文明我们当然身先士卒,所以我们不把人沉猪笼了!
不过行为和思想容易在两条轨道上运行。王菲的境遇其实在说,还有很多人在心里把别人一遍又一遍地沉猪笼。
基本的道德底线在哪里,已经不需要用双黄线来标注了,真的需要我们在别人越线的时候去司线吗?
曾经跟朋友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个小学生式的大问题:在地铁里你能保证给所有需要的人让座吗?立刻有人嘲弄问题之浅薄,给出明确肯定答复之余用眼角睨视。但如此肯定的人几乎从不坐地铁。我是经常在地下穿行的,路程很长,几乎从最东到最西。早上在地铁补觉,傍晚养神。一天工作下来,躺马路上的心都有,好容易找一座,面前突然出现一六旬老者,目光炯炯地注视你——让他,还是不让他,这是一个问题。我给出的答案经常是否定的,闭目做不见状,然后真就睡了,不见了。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吗?当然。但是最后往往那个“皮袍下的小”胜利了。所以一看到网上有人随意拍摄上传的视频就一头冷汗:这要哪天被拍下来搁网上被千夫所指为不懂仁义礼智信寡廉鲜耻面对耄耋长者冷漠绝情更有人那么巧还知道我的联系方法顺手发个帖子给公布了,天就塌了。但是我的错误真的大到天塌下来的程度吗?你说呢。
“宽容”是一个特别简单的词,但是真要做到,就需要用一种宏大来对应了。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犯人性化的错误,既包括你累了也想坐着,又包括你爱上了可能不该爱的人;而接下来,生活会用另外的手法来矫正错误,下次当你需要的时候没人给你让座,你爱的人又爱上了别人让你肝肠寸断。这不是宿命,不是报应,这是规律。我们没有姑息纵容,而是让规律教人要遵守的法则。城市往往给了我们好多道理,但是过于坚强地捍卫会让自己变得任性,没有了让宽容立足的宏大平台。
有些当然是不能失守的,比如民族大义;但是过于泛道德化的“义”会让人变得苛刻,也会让一个城市的神经紧绷——城市会成为论战的舞台,每一方都坚守有时就演变成了顺我者昌和逆我者亡,论战也变成戏剧,演员演到投入都忘记了是在演,极度入戏,油彩化了都不知道,本来面貌露出来,离生活越来越远,戏都不真了。演员们说,我是好心啊,我要告诉他得这样。关键是对方也这么说,台词惊人地相似,还觉得你绝没他演得好。你来我往,大幕只见拉开,难得合上了。
都有一颗红亮的心,都觉得别人很傻很天真,都是好演员,但麻烦就麻烦在一个“都”字上。如果一个成人就是觉得可乐好喝,难道你非得用大义对他晓以骨质疏松之理?如果一个人就是觉得五星级饭店的水冲,难道你必须用原则对他动以家里洗更方便不用穿了脱脱了穿之情?不会吧。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可乐和洗澡水这点事。
城市里很多人的痛苦常常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较劲。但是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座城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活也要让别人活,所以我这样活也得让别人那样活。这就成熟了。
这也应该是一个成熟的城市和摩肩接踵地在城市生活的人们的态度。
以上观点你完全可以不同意,而且我还强忍着说:您的不同意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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