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死,美与苦,是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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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光,大洪去学校补课,我和大洪爸去朗园图书市集,逛得不亦乐乎。那里全都是独具匠心的文艺作品,让我不禁慨叹:爱与死,美与苦,是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
爱与死对每一个人的生命有何重大关联?以致在文学艺术作品中每一次相遇,都不免令人怦然心动,恻然有感呢?或许因为当我们呱呱坠地之日起,因为有爱我们才得以存活,爱是生命存活在世的最本质理想,人必须要充分实现了爱,尽到了爱人的天性,阅读到被我所爱者眼中的幸福光芒,乃至也感受到被爱的幸福,才会觉得此生无憾。这是任何建基于外在条件的所谓功成名就所无法比拟的,所有世俗功名对生命的实存而言都属于永远进不到生命核心的外围假相,而只有爱才是当下即是而且永不磨灭。听说人死前常会将一生经历快速倒带一遍,而此刻闪现脑际的都不是什么事业光荣,而都是与亲人爱人相处的情感点滴。便可知事到临头,人真正珍惜看重的是什么了!不过话虽如此,我们却不能等死亡真实降临才开悟,也不该到此际才相信别人对我的爱不假。我们应该就在生活中随时修养,多以喜悦的眼神望望星辰,多想想诗与远方,那里才有永恒。而爱与死都与永恒有关,由此,无论作者与读者是否认可,文以载道,都意味着文学艺术表达到道德美学的境界,才会与永恒相遇。
在文学艺术作品中,或许比在真实人生中更容易见到“道”,因为真实的人生须要一天一天地过,琐屑俗常烦扰磨损心的灵明,而文艺作品却将人生剪裁,即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生中的精彩与跌宕起伏,经过艺术化处理,也让我们看到生命中浓缩的精华。所以,我们可以藉着文学艺术的虚拟情节,帮助我们见证死亡与由此所通往的爱,也就是生命纯净和谐的存在境界。借助作品中悲剧与死亡的震慑力量,洗涤污秽的生命,唤醒昏沉的心灵。或者,我们求道的辛苦得到慰解,行道的寂寞得到同情。那奔流的眼泪中,正蕴涵多少美学的感动以及生命实存的抚慰!美与苦,美与苦,有时却见到人生的真谛,笑中含泪,悲中含喜,然而理想永恒,所以一切放平。
爱与死是如此相反的两个概念,为什么会成为文学艺术的永恒主题呢?其实,文学艺术真正的永恒主题就是“永恒”本身。爱才是真实关连到生命或生命之无限本质的,正如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但它本然地望向光明而不是黑暗;死则只关连到生命的有限表象,因为肉身的有朽才催生心灵澄澈高远的人去寻找不生不灭的精神挺立。能明辨生命的这两层属性,才能有限还给有限而不怕死,也才能无限还给无限而实证生。我们因此知爱与死并不是互相矛盾的概念,而是辩证相成的概念。我们也因此知恨无法成为文学艺术的主题,乃因恨正是爱的否定,所以也必然是生的阻绝,乃使人性中的永恒理想无法实现。我们当然并不排斥文学艺术作品中对人性黑暗面的叙述描写乃至夸张渲染,我们只是说这些黑暗面不应而且事实上也无法成为作品的主题。因为恨只会通往死,爱才能印证生,死反而能照显爱,恨则只足以阻绝生。
生命从来不是免费的获得,那里是美与苦的交织,刺痛人心。那里是爱与死的试炼,激活生命。而文学艺术的存在意义,便正是将真实人生,更清晰而完整地虚拟呈现。让已通过考验的,得到印证;尚未通过测试的,有所演练。好让我们在小说中错过,于是在真实人生中也许可以不再错过;在戏剧中死过,于是在真实人生中也许可以逃过一劫。由于文学小说的逼真经营与由此散发的强大感染力,常能引动欣赏者的投入与移情,让我们感同身受,恍如自己的经历,让我们跨出自我的藩篱,体知他人的处境。而在这渐渐融入的过程中,真正珍贵的移情与体验却不是那幸福美满的结局,而是那曲折崎岖的途程。换言之,那真感动我们的,不是爱与生,而是那逐步引领我们看到爱与生的恨与死、美与苦。于是我们在这移情中,深尝到暗藏于自己生命中的恨的滋味,也渐渐明白生命无明的可怕,由此生出一份对剧中人乃至对自己的悲悯,以洗涤深埋于生命中的负面执着,终于大死一番,生命反而有了“重生”的契机。人在观赏戏剧、品味小说时的欢畅感动、流泪悲叹,其实很少是为了结局本身,而多半来自对全剧的整体性感动。而所谓整体,又与观赏者自己的人生经验以及对自己经验的真诚照察息息相关。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原来有限经验竟是通往无限境界的必要触媒:是一念执着还是坦然放下。
当然,这样的说法完全是站在道德美学的立场,这意思也就是说:美不是由作品负全责去提供的,作品只提供了一个美的发生可能或暗示,此外更须要欣赏者的参与,才能使作品所蕴涵的两可(美或不美、发生或不发生)得到贞定,也就是因欣赏者之觉, 使美果然发生了,发生在那里?就发生在欣赏者的心里。这难言的况味,就正是美之所在,道之所在,也正是文学奥秘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