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东汉王符《贵忠篇》
(2014-10-31 14:5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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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东汉王符《贵忠篇》
王符(85~162),字节信。东汉著名思想家
《贵忠篇》曰:
夫帝王之所尊敬者,天也;皇天之所爱育者,人也。今人臣受君之重位,牧天之所爱,焉可以不安而利之,养而济之哉?是以君子任职则思利人,达上则思进贤,故居上而下不怨,在前而后不恨也。《书》称“天工人其代之”。王者法天而建官,故明主不敢以私授,忠臣不敢以虚受。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偷天官以私己乎!以罪犯人,必加诛罚,况乃犯天,得无咎乎?夫五代之臣,以道事君,泽及草木,仁被率土,是以福祚流衍,本支百世。季世之臣,以谄媚主,不思顺天,专杖杀伐。白起、蒙恬,秦以为功,天以为贼;息夫、董贤,主以为忠,天以为盗。《易》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鲜不及矣。”是故德不称,其祸必酷;能不称,其殃必大。夫窃位之人,天夺其鉴。虽有明察之资,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旧,丧其本心,疏骨肉而亲便辟,薄知友而厚犬马,宁见朽贯千万,而不忍贷人一钱,情知积粟腐仓,而不忍贷人一斗,骨肉怨望于家,细人谤讟于道。前人以败,后争袭之,诚可伤也。
历观前政贵人之用心也,与婴兒子其何异哉?婴兒有常病,贵臣有常祸,父母有常失,人君有常过。婴兒常病,伤于饱也;贵臣常祸,伤于宠也。哺乳多则生痫病,富贵盛而致骄疾。爱子而贼之,骄臣而灭之者,非一也。极其罚者,乃有仆死深牢,衔刀都市,岂非无功于天,有害于人者乎?夫鸟以山为埤而增巢其上,鱼以泉为浅而穿穴其中,卒所以得者饵也。贵戚愿其宅吉而制为令名,欲其门坚而造作铁枢,卒其所以败者,非苦禁忌少而门枢朽也,常苦崇财货而行骄僭耳。
不上顺天心,下育人物,而欲任其私智,窃弄君威,反戾天地,欺诬神明。居累卵之危,而图太山之安;为朝露之行,而思传世之功。岂不惑哉!岂不惑哉!
《贵忠篇》帝王最尊敬的是上天,上天最慈爱的是人。现在人臣受君王的重托,治理上天所爱的百姓,怎么能不让他们平安而顺利地得到养育和救济呢?因此君子在职位时就应想到如何利人,在上面的就应想到如何引进贤人,所以居上位而下面不怨恨,位在前列而后面的不会违迕。《书经》上讲的“天工可用人力来代替”,就是这个意思。君王取法天上星宿的排列而建立大大小小的官制,所以明主不敢因偏私而随便授官,忠臣也不敢虚心假意地接受官职。偷人家的钱财还叫作强盗,何况偷天官来谋一己的私利呢!犯了罪,一定受惩罚,何况犯了天条,能够不承认罪过吗?唐、虞、夏、商、周五代之臣,用正道侍奉国君,恩泽达到草木,仁慈遍及全国土地,所以他们的福祚流传很广,本支百代历久不衰。末代的臣子,用谄媚的态度讨好国君,不想到如何顺从天意,专靠杀伐来压迫百姓。像白起、蒙恬,秦朝认为他们功劳很大,上天却认为他们是杀人的魔鬼;息夫、董贤,君主认为是忠臣,上天却认为是盗贼。
《易经》上说过:“道德很差而居高位,智力很小而想干大事,这就少有成功的了。”因此,品德不相称,灾祸必严酷;能力不相称,灾殃必扩大。那些窃官位的人,老天爷早就夺去了他照自己的镜子。即使有敏锐的观察力,行仁义的志向,一旦有钱有势了,就背离亲属抛弃故旧,失掉了本心,疏远骨肉之亲而接近宠幸的小人,对亲友很淡薄,对犬马却很优厚,宁可让千万贯钱串子发霉而不肯借一文钱给别人,明明知道粮食在仓库霉烂而不肯借贷给别人一斗,因此骨肉之亲在家中埋怨,老百姓在路上咒骂。前人已经失败,后面的人仍照老路走,真可叫人叹息呀!看看前朝那些贵人治国之用心,与对待婴儿有什么区别?婴儿有常见病,贵臣有常见错误,父母有常见过失,人君有常见过错。婴儿的常见病,是吃得过多,消化不良;贵臣常见的错误,是宠信不当的人,婴儿哺乳过多容易发生疾病,富贵过盛容易产生骄傲。爱儿子变为害儿子,骄宠臣子而让他们走向灭亡的,不止一两人。惩罚的极刑,竟有仆死在深牢之内,有的杀了头挂在都市示众,这难道不是对上天没有功,对百姓却有害吗?那些鸟把山当作矮墙而在上面作窝,,鱼儿认为泉浅而把它作为自己的窝穴,最后得到的却是钓钩。贵戚希望住宅吉利而取一个美名,想让其门坚固而用铁作枢纽,最后失败的原因,并不是禁忌太少而门枢朽了,而是由于财货太多产生骄傲僭越的缘故。如果不上顺天心,下养百姓,而想使点小聪明,假借君王的威信,得罪天地,欺骗神明。这等于伏在累卵之上,而想得到泰山般的安稳;走在朝露附桐叶般的人生路上,而想立功百世,难道不糊涂吧!难道不糊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