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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黄金时代》的叙事时间分析(习作)

(2010-02-23 18:01:46)
标签:

《黄金时代》

故事时间

先锋小说

王小波

云南

文化

分类: 杂著

王小波《黄金时代》的叙事时间分析(习作)

刘 

 

王小波的英年早逝,使人们在一夜之间对他有了莫大的兴趣。死后数年,其人其作倍受关注,广为探讨。但不难发现,这股批评热潮皆从思想上立论,而对其文体的探索则注意不够。而这一点对王小波尤为重要。因此,本文拟就叙事时间方面,对其脍炙人口的《黄金时代》略作分析。

 

叙事时间相对于故事时间而言,后者是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态,前者则是故事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的叙事传统中,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都经常出现不一致的情况,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称之为“时间倒错”(或“错时”),最明显的是,一个故事总有前因后果,按因果律一步步地发展而来,但当它进入叙事文本之后,则可能是先写果,后写因;或是写了第一因就写最后一果,中间的一系列因果关系再慢慢道来。前一种情况我们称之为“倒叙”(或“追述”),后一种称之为“预叙”(或“预述”)。又比如,一个故事中一件事只发生了一次,但在叙事文本中却可能再三提及,这便是“重复叙事”。等等。我们对一部作品的叙事时间进行分析,也就是要考察文本中“时间倒错”的方式及效果。

中篇小说《黄金时代》运用了回顾式的第一人称内聚焦模式。我们看小说的开头和结尾:

我二十一岁时,正在云南插队。陈清扬当时二十六岁,就在我插队的地方当医生。我在山下十四队,她在山上十五队。……

陈清扬告诉我这件事以后,火车就开走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是一个人在事后的“现在”时刻对“过去”往事的回忆。在第一人称内聚焦模式中,以回忆的方式展开故事,现代小说史上是并不少见的,例如鲁迅先生在他的小说中就大量采用了这一模式。[①]当代先锋小说对这一模式的运用更是得心应手、左右逢源。[②]从这里我们看不到王小波的独特之处,相反,却是现代小说流变中的一脉相承。因此我们要进入头尾之间的身躯,穿梭于五脏六腑,方能领略其诡谲多变、摇曳多姿的叙事魅力。

这篇小说共十一节,有一以贯之的故事情节。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回忆了在云南插队当知青的一段颇富传奇色彩的经历,如何引诱被众人诬为“破鞋”的女医生陈清扬;如何反抗人世的荒诞现实,两人跑进深山;如何在人保组交待两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写交待材料;又如何在二十年后两人重新相遇,谈论往昔,最后分手。老实说,这条简单的情节线的得来着实不易,看第一遍时只觉得好看而不知所云。这就是说,王小波没有按照情节线索的自然发展状态,也就是故事时间,一步步写来,而是有意将之切成碎片,再重新拼合,叙事时间忽前忽后,难以捉摸。文本中的张力由此得以形成,好像迷宫,转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而阅读的乐趣也就正在这转来转去的寻找之中。

叙事时间的颠倒错乱,首先是因为叙述自我的干预。在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中存在着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这两种自我所代表的两种不同视角都可以在叙事起作用。但在较为传统的叙事模式中,叙述自我往往只在开头和结尾出现,构成一个叙述自我叙说发生在多年前的故事的框架,如鲁迅先生的《孔乙己》。[③]而在当代先锋小说中,叙述自我与经验自我并非截然分开,而是常相交织,叙述自我的“现在”视域与经验自我的“过去”视域便融合为一了。《黄金时代》中叙述自我的出场随处可见,上面所引开头和结尾两段是明显的叙述自我的聚焦和叙述,又比如第一节里:

倒退二十年里,想象我和陈清扬讨论破鞋问题的情景。

我记得那些时里,除了上山放牛和在家里躺着,似乎什么也没做。

这些都是叙述自我的干预,而这种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交织,过去和现在混融的一个好处便是形成文本间的张力,使读者对过去的故事保持一段距离,站在今天的立场上,对即使是最荒诞的故事也能以审美的眼光去看待,从而化腐朽为神奇、变荒诞为美丽。

叙事时间颠倒错乱的第二个原因是追述和预述的大量运用。但不论是追述的“过去”,还是预述的“未来”,相对叙述自我的“现在”而言,都已是遥远的往事,都是“过去”,但与经验自我的当下经历却又恰成另一环“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链。在这一经验自我的“过去”时空中,三者并非单线前行,而是有追述有预述,腾跳跌宕,循环往复。小说的前五节写“我”和陈清扬上山前的经历,情节还有基本脉络可寻,追述和预述时有使用,但还可以分出彼此。比如第一节第二段:

陈清扬找我证明她不是破鞋,起因是我找她打针。这件事经过如下:……

是追述,是对前面情节的补充。而第一节最后一段:

陈清扬说,我始终是个恶棍。……

是预述,是陈清扬后来说的。在前五节里预述的方式大多是这样:“陈清扬后来说……”。这也是对后来情节的补充,但更是从女主人公陈清扬的眼睛看已发生的同一件事,发生一次的事件从两人眼里各写了一次。这不仅使小说在时间上有跳跃感(现在—未来),而且在空间上有回环感(我看—她看),整个文本具有很强的韵律,而韵律就是美。

小说的后六节则完全“乱”了,大概故事情节是“我”和陈清扬下山到人保组交待问题,二十年后两人重新相遇。与前五节联系起来看,我们发现小说漏了在山上的一段经历,而这一段经历是在后六节中以断断续续的追述的形式补充出来的。因此后六节中,在人保组交待问题、挨批挨斗是第一叙事,而追述了山上的经历,预述了二十年后的重新相逢。而在预述重新相逢时,又在追述山上的经历和交待问题、挨批挨斗,这时第一叙事似乎又成了前者,后二者则都是第二叙事。而不论如何变化,山上的经历这一段自始至终贯穿其中,这又让我们觉得它才是第一叙事,另二者则都是预述。实际上,这里我们就根本没必要去细分了。时间和空间完全打乱,小说真正成了迷宫,读者这时感兴趣的已不是整个故事,而是这些看似“杂乱”的碎片和碎片之后的节奏。

王小波打乱故事时间,重新编排叙事时间,这与当代先锋小说有一脉相承之处,即伸张叙事话语自身的权力,不是故事而是话语,成了人们的阅读对象。王小波让读者(也包括作者本人)站在话语的层面观看故事,一是可以保持审美距离,不停住在故事本身;二是注意话语自身的节奏和韵律。也就是说,王小波不是在反映生活,而是在追求美。荒诞的生活并不美,但在对荒诞生活的重新叙述中,我们却可以寻找到叙述的美丽。因此王小波在文体上的努力便不全是“形式主义”的,而有了思想上的意义:对照和批判现实的荒诞。马尔库塞在《美学方面》一文中曾经写道:“艺术的批判功能,它对解放斗争的贡献,寓于美学形式之中。一件艺术品真实是否,不看它的内容(即社会条件的‘正确’表现),也不看它的‘纯形式’,而要看内容是否已形成了形式。”[④]王小波走的是这条路,而这也正是他超越当代先锋小说家的高明之处。

 

 

注释:



[①] 谭君强:《叙述的力量——鲁迅小说叙事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58-59页。

[②] 南帆:《文学的维度》,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8月版,第208-209页。

[③] 谭君强:《叙述的力量——鲁迅小说叙事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4月版,第208页。

[④] 转引自陈炎:《积淀与突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9月版,第3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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