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不去吃会死》做宣传,经由出版社安排,上周末在重庆和成都西西弗书店办了两场读者见面会,终于有机会进了趟城。
起先订的机票是大理直飞重庆的,出发前几日忽然来通知说乘客太少航班取消。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跟谁理论去。一般商家跟人订了合同收了钱(还是全款),事到临头交不出货,该是件挺严重的事吧?航空公司就不觉得,他们有套自己的逻辑,参照的是黑社会标准——老子就无赖了,你怎么着吧?
确实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如果把得罪过我的航空公司都列入黑名单,发誓以后永远不坐他们的飞机,那么我以后去哪儿都离不开地面了。没办法,只能改成在昆明中转,冤枉接待单位又多了笔开销。
从大理出发去昆明的飞机太早了,早得悖逆人性违反天理。古城离机场三十公里路,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在路上才看见天边慢慢亮起来。到了机场看到从昆明飞过来的乘客鱼贯而出,心里马上舒服多了,因为他们比我还可怜,大概清晨五点就得起床,一个个眼睛全都肿着。
等飞到昆明落地,城市也才刚刚苏醒。飞重庆的航班还有差不多四小时,在机场是呆不住的,决定进城去转转。去二楼航班出发的安检口捡了个打火机,再下楼坐公交车,目标是东风东路那一带。昆明的巫家坝机场大概是眼下国内大城市中离市区最近的一个,可惜马上也要搬迁。长水的新机场已经建完,最近在试飞,看报纸说是六月份就要启用。那么这次旅行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进出此地,以后再有四小时转机时间,怕是就不敢再进城了。
从机场出来的公交车车费一元,二十分钟左右开到,在繁华闹市下了车。本来想随便逛逛的,结果很多店家还没开门,再说也并没有真想买什么东西,于是逛进顺城的星巴克去喝一杯。昆明的星巴克也不是非进不可,考虑到成都重庆有那么多家,这次还想去那里买几件T恤。他们的T恤衫我买过不少件,质量不错价格不贵,缺点是很多款都在背后有大块的胶印,出了汗会粘在背上,需要时不时伸手去扯一扯那种。
一大杯咖啡灌下去终于醒透,看了会儿书,上了会儿网,捱到差不多时间再坐公交车回机场去,心里想着“重庆!重庆!”,有点兴奋。
葵子咖啡
重庆是我去过很多次的地方,一直喜欢。先知兼导演姜文先生早就预言“吃着火锅唱着歌”要出事,现在应验了。不过那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唱红歌对我不是头一回(1991年还是92年有过一次全国性的,我那会儿正好在卖磁带),火锅更是喜欢的品种。迫不及待想跟重庆重逢的原因中,火锅还是个主要因素。
飞机准时落地,西西弗来了个美女把我接上送去酒店。酒店在解放碑,位置好得一塌糊涂,我放下包就揣着相机出门去了——难得进城一趟,我要赶紧去修相机。我的相机CCD上沾了点灰,得送专门店清洁一下。
期间刷微博发现《读库》的老六也来了重庆,马上发了短信要求参加活动;几乎同时,一位重庆交通电台的美女也约了我,要带我看看新重庆。我一跺脚,决定带上美女去见老六。
老六的饭局约在瓷器口,路上我迅速对电台美女普及了一下老六的其人其事。美女似乎是还要带着我见人的,所以被我裹挟去赶饭局有点措手不及。我压根就没给人家机会另作打算,带着她直奔千年古镇而去,早到了一个多小时。
瓷器口有的是消磨时间的地方。实际上我们也没多少时间可供消磨。09年去西亚那次,国内第一站是拉萨,我住在仙足岛的一家小客栈里,跟老板娘小静和几个弟兄玩了一个礼拜,玩得不亦乐乎,差点都不想动身。那次小静说起也要去尼泊尔的,阴差阳错的耽误了。三年过去,她回到重庆开了家葵子咖啡,就在瓷器口宝轮寺对面的小巷里,这次正好过去坐坐。
可惜的是小静这次不在。小静不在我是知道的,微博上问地址时就知道她最近要出门。她终于去了尼泊尔,在我终于去了重庆的时候。
葵子咖啡有个很漂亮的院子,闹中取静,是那种让人能安心坐得下的咖啡馆。我和电台美女在咖啡馆里坐了会儿,坐到饭局将近才起身。
码头会
吃饭的地方叫“码头会”,就在江边的台阶旁。
那种吃饭地方颇具山城特色,有江湖气,开阔的大开间对着个舞台,台上有人拉着二胡弹唱助兴。老六带着一大群十几个人,轰轰烈烈地涌进来,仿佛能带起一阵风。我忽然就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这么闯进来是否太冒昧了,毕竟除了老六我谁也不认识。倒是跟我一起来的电台美女比我适应得快,因为一报名号就有人知道她是哪路神仙。
老六认识的人好像也没几位,只把我匆匆拉住介绍给一个你说不出是胖还是肿的小伙子,说是这个饭局的主人。我没听清名字,只是很厚道地频频点头。待大盘大碗的菜流水上台,六爷开始表演豪饮给大家看,谁来都大口干一碗,数巡以后开始数落酒风不浩荡的同志。
我就是不浩荡的。实际上我基本不能喝酒,万万不敢招惹人,尽量缩起来指望大家看不见我。辣妈大一坨想要缩起来颇为不易,好在这一桌上我只是配角,大家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席间气氛甚是热络,肿胖子和我一边一个夹着老六坐,交谈倒不算困难。过了会儿,那边递过来一张名片,是六爷转手交给我的。我就着昏暗灯光看了一眼,不明就里地说了句“这名片上的画是谁画的呀?”,老六指指另一边的肿胖子,说:就是他!
这下我要跟肿胖子握个手喝一碗了。
我因为受教于鲸鱼镇的杨萝莉,半年来上了不少关于国内绘本的课,看了一大堆作品,其中印象深刻的是一组关于重庆的画。我仍记得第一次看到电脑屏幕上刷出那些画作时的两件小事,一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重庆,再者是我说了句粗口:操,太好看了……
他叫沱沱。
然后我才知道六爷来重庆并非讲座之类的公务,而是为了见他。
你如果有试过跟某人一次次趣味重合,自己也会惊到。我指的是老六。我对老六的认识从《记忆碎片》(再版书名改为《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开始,书中提到过《光荣与梦想——1932年到1972年美国实录》,那是我青春期受到最大影响的一套书;他推崇的《巴黎烧了吗》,也是我最喜欢的纪实作品;他编的《读库》几乎是照着我的口味订做;他的《共和国教科书》现在放在我的书架上,后来推荐给欢庆,又出现在欢庆的书架上……这次又轮到沱沱。
我仰着脖子灌了自己一碗酒。仅仅因为这场食不知味的饭局,这次重庆就没白来了。
食不知味不是因为不合口味,而是因为整场我的心思都不在碗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