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了。总要下水的。按照杭州话说叫“落水”，另外还有一个意思是……妈的这下该死了！劳资站在才村的岸边眼睁睁看着小船放到水里，心里想到的全是杭州话的那另一个意思。

■这件事情是老吴起的头。1月12日我和他开着车去昆明，一路上我们谈天说地，就聊起了这件事情。老吴说他已经打算这件事情很久了，两三年之久了。他打算从澜沧江一路划船往湄公河出海口去，问我你去不去啊？当时车里很热，所以我脑子也很热，我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听到自己在说好啊好啊算我一个——在我还没想明白这意味着啥之前。

■等我稍微冷静点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小小声地说了句：“……可是划船我不会的呀！”从小到大，除了西湖上的西划船儿，我真没划过其他船。而西湖里的船，好像跟一路划到越南去的船，不是一回事吧？老吴说，不会划船那又不要紧滴，我们有国家队的高教练来教，也是我们杭州人。人家来教一次，我们自己练两次，就好啦！——哦，这样啊，那好吧。

■所以，当我站在洱海边，看着自己花2200买的船、250买的浆放在脚边，穿着60元买的救生衣，知道这下非要下水不可了，才觉得“啊？真的要下水的啊？”——虽然确实是有点迟钝，却也并非不可原谅。有些事情人总是要到了某个特别的时刻，才能真正搞明白是什么含义。这次“搞明白”对我有非常警醒的作用，事已至此不下是不行了，可我环顾四周也没看到旁边有个“高教练”。“嗯，高教练啊，还在杭州！”——我忘记是老吴还是小路这么说的，但那个不重要。那时候我已经顾不得不重要的事情了。

■然后我才开始搞清楚老吴说“不会划船那又不要紧滴”的意思。首先，他是早就有自己的船的！其次，他原来天天在钱塘江上划船！然后，他还不小心说起过他曾在某条帆船上像一休哥一样擦过甲板！——擦甲板不会是乘客做的事吧，那他在帆船上是在干啥捏？！对于一个老鸟来说，拍拍翅膀飞起来总是很简单很容易的，不会不要紧，一天就能学会，况且还有国家队的“高教练”……

■跟我处在同样境地的还有小路和最后加入的台湾人Michael。可是算来算去，我还是那个最应该筛糠的人。Michael，人家第一份工就是水手，在船上干到三副，两伊战争时曾在波斯湾里趴在船上躲过子弹；小路？人家是铁人三项运动员！还需要多说什么吗？

■可是终究还是要下水的，既然事已至此。头一回下水的时候我真的认为自己大概要完蛋了，而且还来不及奔到湄公河上，而是完蛋在洱海里。我真的没想到独木舟是这么不稳当的东西，虽说其实早该想到的。以前在图片上电视里看到的独木舟都是身手灵活无比的，都是穿越激流如履平地的，就算是翻进水里也都是在急流险滩中，大家一个翻身又上来的那种——可是……可是……

■容我稍稍描述一下kayak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我们有叫皮划艇的，有叫独木舟的，基本上是在木头上掏个洞放在水上，木头自然是能漂着的，可木头也是很容易就在水上打滚的。这我以前倒真没想到，直到坐到了里面。首先，坐进去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真的有一瞬间我认为自己马上就能坐进船里了，但船也马上就要被我弄翻了；其次，运动员们坐在船里的那种英姿原来是没办法，因为只要上半身扭动得厉害点那根滚木就会翻到——可他祖宗的上半身不动怎么划船啊老吴你倒说说看啊？！

■诀窍是——重心不能移到左右两边的船舷外。但是，独木舟是那么窄的一点点空间，而兄弟我——最近营养巨好而且可能受了进口核辐射——体重正接近95公斤峰值状态，坐下去船就是满的，重心不移出去的意思是重心几乎完全不能移。老吴你说我们要这样漂多远啊？老吴说——嘿嘿，一千公里吧！——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了吧？

■可是，终究还是要下水的啊，既然事已至此。这是为什么认为自己是“落水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