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快清明了，因为父母健在，原来我偶尔给爷爷奶奶清明烧一回纸。

第一次给爷爷奶奶清明烧纸是十几年前在广东惠州。

那时我们几个朋友合伙做倒腾进口香烟录像机生意，我和小佬负责走私香烟。小六、周琪负责录像机，二虎在家接货。

我们的资金主要是借来的高利贷，不敢有失误。但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小六他们在惠州被一个潮汕老板骗个精光，我们怕暴躁的小六孤注一掷大开杀戒，让小六先回家，由我和小佬去找潮汕老板要账。

我俩去了半个月，除了学会了喝功夫茶，应付老板手下烂仔们的威胁，其他毫无进展。

清明到了，小佬要去给他父亲烧纸，我也买了些纸烧给爷爷奶奶。我烧纸时和爷爷奶奶唠叨；保佑你孙子要回钱吧，要不回钱我就回不了石家庄，回不去我肯定会杀了那个潮汕老板后浪迹天涯。

当时正好葡萄牙政府在澳门大赦，我计划干掉那个老板偷渡到澳门，弄本葡萄牙护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烧完纸后奇迹就发生了，我和小佬去宾馆餐厅吃饭，这半个月听烦了叽哩咕噜的潮汕话，突然听到邻桌说河北话，觉得亲切，就让服务员给邻桌送了几支啤酒，对方举杯示意，我们一起干了一扎，喝完我们刚回房间，邻桌那几位就找上门了，问我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说听口音就知道咱们是河北老乡。对方笑了，开始自我介绍，这几个都是邢台人，是战友，里面有惠州工商局的，有惠州公安局的，有惠州武警支队的，那几位问明情况后决定帮助我们。

随后几天，潮汕老板崩溃了，先是工商摘走了他的营业扏照，公安局传讯了他，要立案调查他商业诈骗，来了几个武警打跑了他手下的烂仔，砸了他的商店。

潮汕老板马上凑钱连本带利还了我们。

从那年清明后我相信，逝去的亲人是有灵魂的，他们一直在天上默默关注着人间的亲人，如果需要，他们会用冥界的力量暗中帮助亲人，那时起我坚信了头顶三尺有神明。

二

大象走了快半年了，我和小北鼻逢忌日就去烧纸，这项活动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每次去，小北鼻熟练的打开存放他妈妈骨灰的柜门，抱着妈妈的照片和灵牌，带着精神恍惚的我去给他妈妈烧纸，小北鼻跪下磕几个头，嘴里唸叨：妈妈我们来看你了，我给你买了许多好吃的，我和爸爸都挺好的，我现在特别乖，听话了，我听老师、听爸爸的话，妈妈你还好嘛？

小北鼻看看我，他怕引起我伤心，从来不当我面说：我想妈妈。

我面无表情默默的烧着纸心里在和大象交流着：你走后，孩子一下子懂事了，好象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非常听我话，乖巧的让我心酸，他不但学会了照顾自己还在照顾我，你要好好的，快清明了，我提前来看你，上次我们来时小北鼻把他秋水阿姨放在车里收缴来的几十个公章烧给了你，他说：这下子我妈权力大了，他们不给钱，我妈就不给他们盖章，你看看，小孩子都懂这些了。

你儿子有个带锁的小木箱，他从来不让我看里面的东西，有次我偷偷打开，你猜猜是什么？都是你的发卡，毛衣针，你给他写的字、画的画。这孩子嘴上不会说，但心里一直想着你。你知道了高兴吧，你有个深爱你的儿子和丈夫。

你的手机一直通着，我给你手机交着费，又换了个超长待机手机，配上充电宝，设定了自动接听和回复，放在你的骨灰盒旁。我经常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家里的一切事你都知道，有些烦恼事我能解决，你放心吧，孩子和我都挺好，这会儿天阴霾的要下雨了，我们要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亲爱的，你要好好的，我只想对你说：大象，我爱你，我们爷俩都爱你。

天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们爷俩站在雨中，闹不清脸上游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小北鼻拉了我袖子：爸爸你哭了。

我说：没哭，雨淋的，咱们走吧。

我走了几步想起了昨天晚上给大象写的信还在口袋里，我转头把信扔进火里，心中默念：大象你会收到我的信，我的电话，我的短信，我和小北鼻的爱。

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小男人相拥而泣，走在雨中。

清明扫墓时  天悲落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