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个糖酒公司的业务员聊天，问起他出差补助，他说：每天六十元包干。
　　我惊呆了，不说吃喝，在三线城市住快捷酒店最起码得一百多，这和我心中最低标准一百五十元的落差也太大了。
　　这六十元包干哪是让业务员出门跑业务，纯粹是野外生存训练。

　　我决定尝试一下六十元一天。我带了四百元去了山西阳泉，一百元做为往返路费，剩下三百元要生存五天。
　　在这五天里必须要找到许多藏在大街小巷里的酒类经销商，从他们中间选出合作伙伴。

　　下火车，我选择从车站附近找个小旅馆，车站周围，小旅店众多选择性强，另外，火车站公交车四通八达，出行方便。
　　我去的那天正热，有空调的包间，就是共用洗浴厕所的那种房间，每天六十元，我找了一家地下室旅店，三十八元一天，电视只能收一个台，但能蹭网，二十四小时有热水。从服务台要了个电扇。安顿好后，我钻出地下室，去市区各个小店分别买了个罐头和一小瓶劣质酒，香皂，牙膏，花光了开房后剩下的二十二元，买东西的同时调查了小店低端酒的供货商，和几个供货商打电话，了解他们的地址，准备第二天去拜访。
　　回旅店打开罐头，边喝酒边和大象用免费电话开聊，其间我用那部手机微信给朋友们发了我所在的地址，靠，显示的是个星级酒店，人有时候不想装逼都不行。

　　大象知道我怕热问我：空调凉嘛？
　　我看着摇头晃脑的破电扇：自然风还行。
　　凭心而论住地下室很阴凉，就是潮湿的怕睡醒一觉身上长出蘑菇。
　　大象问我：有浴缸吗？
　　她知道我住宾馆喜欢泡在温水里喝啤酒看书。
　　我说：二十四小时有热水。
　　大象问：你在干嘛？
　　我看着小桌上的辣块鱼罐头，辣块妈妈的我吃了一块就想吐，只能就着劣质言情片喝着劣质酒。
　　我说：喝酒呢。
　　大象说：一个人在外少喝点……
　　我听见旁边房间有对男女高声嘻笑，吵的我听不清大象后来说嘛，这房间隔音效果，很适合听房。

　　果不其然一会隔壁就闹腾起来了，起初还很压抑的哼哼，一会就变成呻吟，然后一浪高过一浪，我是过来人，知道这事长不了，不象打麻将，一整就一宿。
　　我开门出去，看见邻室门前放着一双至少四十四码大的臭球鞋，韩版的，没准里面一个哈韩的小伙子，在搞一个哈日的姑娘，那姑娘叫得也太难听了。
　　我出去溜达一圈回来，隔壁很安静，我看着书睡着了，后半夜一阵子非人类的呻吟声又吵醒了我。
　　你们年轻也不能管不顾的瞎折腾，闹腾得惊心动魄的，还让老夫睡嘛？气死我了，我开门出去，拎着起邻室门前那双臭球鞋，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我花了七块钱吃了碗面，坐公交车出发了，中午吃了铁锅焖面，味道不错，十块。花了六元坐公交车，今天超支一元，晚上不吃了。
　　正往回走，下起了大雨，淋个透湿，半夜头疼、咳嗽、发烧，想起昨天晚上扔了人家的鞋，透支了自己的人品。报应啊，活该。
　　早晨昏昏沉沉交了房费，买药时盘算，这药费不能算出差费用，应打入修理费，想通了就买了一大堆药，没用现金划的卡。
　　反正没胃口吃饭，按住药狠劲吃，上午就吃了四个银翘解毒丸，喝了四代止咳颗粒，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药，吃饱了药，就是嗓子痛的说不出话，没法和别人语言交流，谈不了业务，只能息菜。
　　

    不知道那对被我扔掉鞋的男女是怎么离开旅店的，反正两天后那双鞋还在垃圾桶里。
　　隔壁换了对带着婴儿的夫妻，白天很安静，晚上孩子能哭一宿，相当于整十二圈麻将，真佩服那个孩子的执着。
　　我以睡觉少而著称，但不等于我不睡，可在那孩子的哭声下，谁能睡着，即使能睡着，也睡不塌实。
　　每天早上，我从镜子里，看见到我那双象兔子一样红红的双眼，我现在开始怀念那对比较能折腾的男女。

　　业务必须进行，我打电话因为嗓子沙哑，别人听不懂，实际上因为缺觉破坏了我的逻辑思维，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我这种前言不搭后语，跳跃式的语言模式，愣是说服了一个客户，拉他上了贼船，后来我发现，那客户更迷糊，我姓严他确常叫我老田，跟朋友介绍我时：这是我天津搞酒的朋友，老田，田地的田。
　　

    第四天隔壁带孩子的夫妻终于走了，我心里默念他们一路走好。
　　我好好的睡了一宿，还阳了，交了房租数数口袋里的钱还剩下四十多块，突然想起来我有一天半没吃饭了，于是一大早冲进饭店，吃了六根油条，四个包子，两个鸡蛋，一碗馄饨，打着饱嗝去了汽车站，还感觉自己没吃饱。
　　中午和平定石老板谈完事，喝点酒，又狂吃了一顿。

　　晚上准备和我在阳泉请的业务员赵小姐吃饭，主要是为了谈谈工作。
　　她带着一群男女朋友们来了，其中一个长的很象赵小姐，我问：这是你妹妹吧，
　　她说：是你侄女。
　　我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脆声声叫我严叔叔，我才搞清了辈分，原来是赵小姐的闺女，赵小姐说：我认识你时孩子才两三岁，现在都十九了。
　　我突然想起这孩子先天有各种肾病，赵小姐为孩子倾注了一生的心血，可赵小姐天生漂亮的娃娃脸，一点也不显老。
　　喝酒时我又弄明白了，这一桌男女大都是情人关系，男人们好像都是成功人士，都是酒精沙场的老将，和他们车轮战，一会我就醉了。
　　赵小姐娘俩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用送了，我就住在前面大厦的地下室里。
　　赵小姐不解的问我：为什么你会住在那低级的地方？
　　我笑着说：野外生存训练嘛。

老衲下榻的房间

地下室旅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