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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认定，对于女子，婚姻是一场倾尽一生的豪赌：有幸如红拂，赢得一切；不幸如杜媺，尽失所有；而更多的人，既赢也输。至于我，最大的幸运，不在于生来的身份尊贵，不在于丈夫的真心相待，而在于有一个开明且睿智的父亲，他使我成为一个出色的赌客，并让我自己去完成此生最重要的一次下注。

——魏芳茹 

壹、江山美人两相欢 

    京师睿王府，朝颜阁上。

    一身粉衣的灵秀女子倚窗而坐，细细读着手中的书卷，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这时，身着华服、双目湛然有神的睿王魏浩天拾级而上，来到那妙龄女子身后，一手轻拍她的肩，一面含笑问：“芳儿，看的什么？这样入神。”

    那女子，芳华郡主魏芳茹不甚意外地回头，向她的爹亲笑道：“长恨歌罢了，爹爹有何事来找女儿？”

    魏浩天看着聪慧过人的女儿，也不急着说正事，沉吟问道：“长恨歌么，芳儿怎么看那唐明皇与杨贵妃？”

    魏芳茹勾起一抹笑，“一字记之曰，蠢！”

    魏浩天挑眉，“哦？怎么说？”

    “爱得既无远见又失原则，不是蠢是什么？长长久久、朝朝暮暮，是那样容易之事么，那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啊。做得到，自然能江山美人两相欢；做不到，那便是六军不发无奈何了。”

    “芳儿既是想得如此透彻，怎的不知用心经营与云飞的关系呢？”魏浩天含笑问着宝贝女儿，却只是疑问，并无责怪。

    “爹爹，用心经营也得有个前提吧。女儿与那人之间……唉，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平淡如水。您看那寿王李瑁，待杨妃可够用心的了，终还是只能看着她与自己的父亲‘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也无法，两个人能否心意相通，本就不是经营得来的。”魏芳茹说得头头是道。她与自幼定亲的相府二公子韩云飞见过几次面，于其才华出众虽早有耳闻，性格却并不怎么合得来，这回难得父亲提及，自然明示暗示着自己不愿下嫁的心思。

    “这样啊……”魏浩天恍然，“那我家芳儿对谁有感觉呢？”

    “目前似乎没有谁……啊，爹爹，不如您让我出府去，我好想去江南玩玩呢，不定在路上便遇上个有感觉的人了。”魏芳茹期待地望着父亲。只因素来得宠，魏浩天本身亦是不羁之人，她浑然不觉自己的说法有多么惊世骇俗。

    “呵呵，爹是不反对啦，你说服得了你娘，就去吧。”魏浩天大笑，自豪女儿深得乃父之风，何况芳儿自幼跟着自己习武，人又机灵，出去历练一番料也无妨，只是自家爱妻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想来定然不会同意女儿的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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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歌尽桃花扇底风

    姑苏城嘈杂的小酒馆里，独坐窗前，玄衣男子形于外的森然隔离出一隅的冷清。

    “他是谁啊？那气势那衣着，与此间实在格格不入。”“谁晓得，这人怪着呢，楼外楼明明就在对街，他偏爱往这粗鄙地方来。”“而且还不是一两回的事，似乎近一旬里每日都来，那窗边都快成他的专座了”……

    周遭的窃窃私语尽数入耳，自斟自饮的司徒逸却只是冷淡一笑——他的追忆，他的怅然，无需旁人懂得。

    幽幽的二胡声，悄然奏响，伴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嗓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点一滴的悲凉沁入人心，嘈杂渐歇，只剩静静的聆听。那是小酒馆里唯一的特色，每日午后的音乐节目。

    司徒逸面不改色地饮下一口浊酒，始终望着窗外的幽深眸光中，划过一抹不可名状的迷离。

    熟悉的歌声，熟悉的旋律。自那日从楼外楼中出来，耳闻这场午后的清泠，他便日日来此。只要，只要不看那名歌女年轻灵秀的容颜，他就可以假装，假装他还拥有童稚的幸福，而为他唱曲催眠的慈母，也从未离去。

    “嘿，小美人，这下看你还怎么躲？”一个轻佻的男声蓦然响起，惊散了一室的绕梁余音。

    有人蹙眉，有人退避，来者是横行于市井的恶霸之首，前些日子看上了柔弱秀美的歌女柳如茵，惊得柳氏父女忙忙换了献唱地，却终是逃不出魔掌。

    四五个喽啰围堵住柳氏父女的去路。满脸横肉、一副凶相的男子随手挥开柳老丈，衰鬓撞向桌角，血色晕开，廉价的二胡落下，当地一弹，了断一生的薄凉，曲终弦断有谁听。

    “爹！”柳如茵哭喊着，挣不脱两个男子的束缚。

    一道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纷乱仓惶的人群，两根竹筷刺穿挟持着柳如茵的两个男子的手腕，举手投足之间，恶霸们尽数被撂倒在地，哀嚎不止。

    望了眼扶着父亲泪流满面的柳如茵，司徒逸随手将钱袋扔在她身前，几不可闻地一叹，转身离去。别人的悲喜，管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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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假作真时真亦假

    热闹的姑苏城里，魏芳茹雀跃地漫步街头，一身素衣掩不住的贵气引人侧目。

    这就是江南了，“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江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的江南。呵，这黑瓦白墙、小桥流水，果然迥异于北地的辽阔与京师的华彩。

    思及此，不禁抿唇一笑。爹爹让她自去说服娘亲，哎，不用想也知道，去挑战睿王府的围墙和守备，绝对比挑战娘亲的三从四德要容易得多，于是她夜半偷溜，反正，爹爹本就默许这趟江南之行嘛。

    得意之下，不免有些忘形，少了自京师往江南的一路上时刻不放松的警觉，待到一阵疼痛晕眩自颈边传输到大脑，魏芳茹只能在昏迷前的一霎那依稀看见偷袭她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蓝衣男子……

    “你是谁？为何在我床上？”一声冰冷的质问将昏睡中的可人儿生生冻醒，感觉到衣衫仍完整地穿在身上，总算安心了一半，动了动酸痛未减的左肩，魏芳茹微蹙着柳眉，瞪视眼前一身玄衣的卓然男子。

    嗯，他不是将她打晕的那名男子，不过……既然自己是被那个可恶的人扔到了他床上，想必他们之间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很不客气地开口道：“这位公子，小女子让一个身着蓝衣的大男人莫名其妙给打晕扔到阁下床上，该生气的是小女子我才对吧？不能因为阁下不知情，就迁怒到我头上啊。”

    司徒逸挑了挑眉，却并不十分惊异——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与那歌女柳如茵生得近乎一模一样，而自己从第一眼见她就不曾错认，不知何故，并无二致的五官就是展现出不同的气质，较之柳如茵的柔弱与温婉，他其实更欣赏眼前女子眉宇间掩不住的大气与慧黠。

    身着蓝衣的大男人？司徒逸想，他大概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知晓他日日去小酒馆所为何人的唯有他的得力助手白隐，能煽动他忠心耿耿的护卫蓝冽去行小人之事的也唯有白隐，偏生这姑娘又生得与柳如茵一模一样，于是白隐会错了意，蓝冽认错了人，便成了此刻的尴尬情形。

    他应该立即解释的，却在看到她生动的表情时顿住。这个姑娘，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他的床上，歪着头望他，一脸的娇嗔，眼底却是满满的信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暖意，嘿，白隐和蓝冽那两个自作主张的家伙，该不会是歪打正着了吧？

http://s14/bmiddle/61845e93gb2cc5cb83cc6&690肆、造物亦知人易老

    穿花拂柳，彳亍在司徒府清雅精致的花园里，个性中带点儿男子豪气的魏芳茹不自觉地拧紧了眉，若有所思。

    “芳儿，怎么了？”男子的体温将她包围，一种别样的安全感驱散了她的忧愁，她微笑着，在司徒逸的怀中转身，双手环住他的腰。

    “逸，你之前说的那位与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可找着了吗？”那日的误会其来有自，司徒逸幼失怙恃，今虽家财万贯，心却从未摆脱童年孤苦，白隐与蓝冽不愿见主子如此，又以为主子心系柳如茵，遂不择手段要将之带回，不想错抓来了游玩至姑苏的她。既是误会澄清，魏芳茹便想离开了，但一来好奇那名与自己相貌一样的女子，二来司徒逸以赔罪为名一意挽留，遂又留了下来。这一留，哎，就成了今日这般，再也不想走了……

    “找到了。她现在，似乎与一名外地来的公子在一起。”司徒逸说着，不免有些犹豫，这毕竟是他人私事，不便多言。

    “这样啊，那你陪我去见见她，好么？”魏芳茹却是不管那许多，她下江南，除了为着好玩和避开韩云飞外，更是想要寻找失散十余年的胞妹茵茹。那年边关战事又起，爹爹带兵出征，娘亲于是自己带着双胞胎女儿回江南娘家，不想途中遇刺，幸得江湖高人相救方得保全性命，年幼的妹妹却在慌乱中失散了。听爹爹说，她与妹妹各有一块随身玉牌，她的篆刻着一个“芳”字，想必妹妹的便是一个“茵”字，而那歌女名唤柳如茵，这是巧合么？

    司徒逸拗不过魏芳茹，只得将她带到楼外楼去见那一对男女。紧盯着亲密相偎的二人，芳儿震惊莫名，那女子果真与自己一般容貌，而那男子……竟然是她的“未婚夫”韩云飞？

    不顾四下的侧目与韩云飞望向自己时的惊疑不定，芳儿忽而笑倒在司徒逸怀里。哈，那女子让她产生一份奇特的亲切感，仅凭直觉便知是自家姊妹；而那韩云飞素来待人温和，与自己相处时却从未如方才所见的那般柔情脉脉，他二人明摆着两情相悦。世事果然巧妙，命中注定睿王府与相府要当亲家呢。   

http://s1/bmiddle/61845e93gbdc2426bcd9e&690尾声、只愿君心似我心

    数月后的京师，瑞雪纷飞。魏芳茹与司徒逸共乘一骑，向城内睿王府奔驰。

    “芳儿，你不后悔吗？”

    “后悔？后悔什么？”

    “相府少夫人的位子，本该是你的，而今却……”证实了柳如茵确是睿王府失散多年的次女魏茵茹，当日失散后辗转为柳老丈收养在身边，皇上于是下旨，册封茵茹为茵容郡主，又在芳茹的恳求下将之赐婚韩云飞，而芳茹自己，则嫁予司徒逸成了商人妇。

    “逸，你知道么，前些日子娘与我通信，说韩云飞纳了府上一名丫鬟为妾。”

    “这……”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韩云飞虽温文尔雅，却是个极传统的人，父母之命不能不听，世俗礼教必然遵从。不论王孙贵族，还是官宦子弟，三妻四妾向来理所当然，否则便要让人讥笑，又有几个男人能像我爹，敢于去当那个例外？所以纵然他心中有茵茹，他还是会纳妾。我不要那样，我希望像我娘，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不做他背后的女人，而是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况且，逸，你又有什么比不上他的？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太半是父辈的给予，而你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你自己的努力。在我看来，你比他优秀百倍！”

    司徒逸不禁一叹，拥紧了他的妻子，他何德何能，有妻若此？

    芳儿倚在丈夫怀里，唇角泛起一抹微笑，浅浅的，满含着幸福。我为丝萝，愿托乔木，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并不逊于红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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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芳儿，迟到了将近一个月的生日礼物，表示我许久不写故事，手生了，写得不成样子，勿怪。

    在九页的好友列表中翻看，最初的那一页，最初的那个人，便是你。

    现在不再认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然而当你所言恰如我心所想，而我所思总能得到你轻易认同，多么欣喜，原来这世间，果真有知己。

    芳儿，你我都是倔强的女子，许多时候，宁可自苦，不愿示弱。你说，来日有经验和能力了，要自己开律师事务所，你依然坚定，即使现实向你泼下一盆又一盆的冷水。衷心地祝福你，即使世事不能完美，也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