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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样的自由

    我始终记得电影《勇敢的心》中最后的高潮——苏格兰的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在审判广场上被处以极刑，围观的群众异口同声地呼吁着“宽恕（mercy）”，华莱士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义无反顾地呐喊出“自由（freedom）”。

    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就是当肉体饱受折磨、伤痕累累、被逼至退无可退的境地，灵魂依然能够挣脱一切顾虑与束缚发出最强有力的呐喊。“自由！”一声呐喊直抵人心，真实再真实，响亮再响亮，唤醒了所有麻木的灵魂，激励着苏格兰人民在英格兰的暴政下杀出一条血路，勇于追求他们梦寐以求的自由。

    向往自由的又何止苏格兰？从庄子《逍遥游》中“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的自由畅想，到陈寅恪先生推崇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从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政治家帕特里克·亨利“不自由，毋宁死”的掷地有声，到法国大革命后《人权宣言》提出“自由即有权做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的划时代意义。梦一样的自由，引多少人念兹在兹，让多少代上下求索，却始终可望而不可即。

    于是人们开始自我怀疑，开始讨论世间没有绝对的自由，开始相信真正的自由杳然如天外的星子，甚至，开始抵制自由。比起自由这样一个空泛的词汇，更多的人将追寻的目光转移到财富、权位之类更为具体更为实在的事物上，像被栓在石磨旁的毛驴，只看得见眼前的萝卜，却看不见磨坊外广袤的天地。

    然而，真正的自由何尝遥远，对自由的追求又岂是奢望？所有关于绝对自由的抨击，都是在偷换概念。真正的自由无所谓绝对，亦不可能超越法律的界限。真正的自由，该是《击壤歌》中“帝力于我何有哉”的自在，该是孔丘“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和谐，该是海子“喂马劈柴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该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所言的“免于匮乏和恐惧，有言论和信仰的自由”。真正的自由落实到每个人，不过是很渺小却很温暖的愿望，不过是很悠然且很美好的生活姿态。

    是的，我依然深信自由无罪，我依然愿意放下所有，走上通往自由的路，直到有一天，像梦一样自由，像天空一样坚强。

外一章

    2014年上海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是：根据“你可以选择穿越沙漠的道路和方式，所以你是自由的；你必须穿越这片沙漠，所以你又是不自由的”，自选角度，自拟题目，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不要写成诗歌）。

    在最不自由的高考语文作文中写自由，这未尝不是一种辛辣的讽刺。敢于作此自嘲自讽的，也唯有上海罢。

    于是经年之后，毅然提笔，仿着高三时的笔调，一圆自己关于上海高考作文的梦。

    08年的“他们”，09年“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的板桥体”，11年的“一切都会过去”与“一切都不会过去”，12年“被舍弃的微光”，乃至于今年的“自由”，上海作文题的张力与深度每每触动我面对应试作文时少有的灵感，让我恨不生为上海人，恨当年不是参加的上海高考。

    而今，我极力要忘却二十三岁的自己，却在写下“我依然愿意放下所有，走上通往自由的路，直到有一天，像梦一样自由，像天空一样坚强”时不由自主地低笑，这是十八岁的我才会写的句子，这样稚嫩，这样意气风发。

    我再也回不到09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