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伪韩愈像：另一种历史叙述

居于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相貌如何？各地的韩愈遗迹处有不少塑像，我从网上略加搜寻了几幅。

塑像之一，河南孟州韩愈陵园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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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塑像之二，出处不详：

http://s13/middle/6181bf8dgc9de3d9ae8cc&690
    塑像之三，广东阳山韩愈纪念馆坐像：

 http://s3/middle/6181bf8dg7a96398f4862&690

塑像之四，西安大雁塔北广场立像：

http://s7/middle/6181bf8dgc9de460f4ce6&690

   以上这些塑像形象各异，是否与韩愈本人的相貌接近不得而知。不过，我想雕塑家一定有所源本，但无疑在雕塑时也加入了自己的艺术想象。

韩愈的时代没有照相技术，自然无法留下照片。不过历代不乏丹青高手，因此检索网上，还是能找到有不少韩愈的画像。这里也略拾其要者，贴在下面。

画像之一：

http://s11/middle/6181bf8dgc9de5ac2152a&690

画像之二：

 http://s12/middle/6181bf8dg7a963d4dadeb&690

画像之三：

 http://s8/middle/6181bf8dgc9de67420077&690

画像之四：

 http://s3/middle/6181bf8dgc9de717377e2&690

画像之五：

http://s11/middle/6181bf8dgc9de7b4b8d0a&690

画像之六，石刻：

http://s10/middle/6181bf8dgc9de865a8be9&690

以上画像，除了画像之五标明是出自《永乐大典》卷一八二二二，多不知出处，但画像之四可以判断是出自明人所作《三才图会》。

上面的画像或许就是雕塑家创作时之所本。

那么，以上列举的五幅历代韩愈画像，究竟哪些与韩愈本身的相貌接近呢？空口无凭，需要证据来说明。而证据又来自何处？当去文献中寻觅。

关于韩愈的画像，北宋的沈括在《梦溪笔谈》卷四有一段记载：

    世人画韩退之，小面而美髯，着纱帽。此乃江南韩熙载耳，尚有当时所画题志甚明。

熙载谥文靖，江南人谓之韩文公，因此遂谬以为退之。退之肥而寡髯，元丰中以退之从

享文宣王庙，郡县所画者是熙载，后世不复可辨，退之遂为熙载矣。

根据这段记载可知，韩愈像的真伪早在北宋就产生了聚讼。古文运动大盛的北宋中期以后，韩愈的地位提升，配享于孔庙，但画像却都搞错了，把同是以谥号韩文公相称的五代十国时期江南韩熙载当成了韩愈。韩熙载，有《韩熙载夜宴图》在，人们对其面熟能详。

韩熙载与韩愈，体貌特征完全不同。韩熙载脸庞较小，并且还有着一把好胡须。而韩愈则是面相丰满肥硕，胡须稀少。

我们权且对《梦溪笔谈》的记载信以为真，以沈括叙述的体貌特征为标准，先来看一下以上的历代画像。

画像之六的石刻尽管冠戴有异，当与沈括所述的“肥而寡髯”最为契合。其次为出自明初《永乐大典》的画像之五。画像之四与《永乐大典》的画像也算接近，但从出自《三才图会》的画像之三开始，韩愈脸庞渐瘦，胡须渐多，而画像之一则与沈括所述韩愈面貌差距最大。

比较以上几幅画像，画像之三、之四，当源于画像之五，但又有了加工改造，而与石刻也有着一定的渊源关系。

总的说来，多数画像中的韩愈与本人还比较接近，但今人的雕塑则大为变形。

作画、雕塑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历史叙述。“一切史都是当代史”，作画、雕塑都不可避免地加入了作为创作者的当代人意识，体现了一定的当代价值评判。这一点尽管无可厚非，

然而历史毕竟是历史，戏说与演绎都须把握一定的尺度。矗立在历史遗迹内的人物塑像，给探访者以具体的形象感受，倘若与实际相差过大，爱而益其美，以高、大、全的意识去再造，既是厚诬古人，又是戏弄今人，传讹后人。

从韩愈雕像可以联想到神州大地上矗立着的无数历史人物雕像。雕像失真或许可以原谅雕塑家的无心，但不当恕其无知。作为有出息的艺术家，也应当具备一些历史知识，也应当学会查阅史料。上述沈括《梦溪笔谈》关于韩愈相貌的记载，便足资雕塑家参考。

作为馀话，顺便提及，据说同为唐宋八大家的欧阳脩，相貌居然也与韩愈有几分相像。《永乐大典》卷一八二二二收录的《东轩笔录》佚文云：“晏一日指韩愈画像语坐客曰：‘此貌大类欧阳修，安知修非愈之后也。吾重修文章，不重它为人。’”欧阳脩也有传世之画像，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与上面的韩愈画像聊作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