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号，没有正主任”
    
    北京医院每到秋冬，都卖一种维生素E乳液，因为是给病人用的“院内制剂”，用最普通的塑料小瓶装着，一瓶才6元多点，由于保湿作用不逊于“兰蔻”，“薇姿”，经常有人整箱地买回去。
    我能想象医院制剂室的技工，肯定是在毫无商业经验的氛围中，以对医学的习惯性严谨，制作出了质地纯良的护肤品。但因为包装实在简陋，一般只能和不分内外的体己朋友分享，像分吃妈妈做的麻酱火烧，贪的是不拘于形式的实惠。
    记得小时候买东西，包装纸经常是那种粗糙的、把成本和价值都降到最低的牛皮纸、草纸，然后用同样便宜的纸绳扎紧。商家的实在就是通过那种便宜的包装，渗透到了你的日子里，帮你保证日子的经济、殷实，他们好像很怕奢华的包装挡在自己和产品之间，屏蔽了他们想要传达给使用者的温热善意。
    以前作家韩少功出访法国时，有个工作人员一直很低调地陪在他们身边。她很少化妆，总是素面朝天地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开着辆皮卡似的简易小车忙来忙去。因为举止的普通和职位的寻常，韩少功在要离开法国时才知道，她居然有令人想不到的皇家背景， 有令人羡慕的优越生活，有令人仰慕的教育经历……韩于是感叹：不是只有这样的人，才有朴素的本钱么？
    现在化妆术讲究素颜，就是要争取在化妆之后仍旧看似天生丽质，再没有什么比素颜的美丽更货真价实的了。只是人们大多没这种勇气，抹在脸上的化妆品就像写在名片上的官职、头衔一样，为的是给不太能轩昂的自己提气……其实，优质的东西是可以口口相传、不胫而走的，就像这种要在北京医院门诊大厅拐角儿处的小卖部里才能找到的维生素E乳液。反倒是那种写在说明书上的文字，再精彩，也很难说没有夸口的嫌疑。
    做久了记者有个经验，看一个人的素质、档次，可以从他名片的头衔数量上略知。一个头衔太多、职位复杂、名片字迹繁琐到几乎连最重要的名字、联系方式都要挤到名片背面去的人，我会怀疑他的自信和他自己对每种头衔的认同程度，就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总令人不敢想象她洗尽铅华时的样子。
    我记得有一次出差，有个人给大家递名片，一边递一边解释，轮到我的时候他刚好有电话进来，于是没等他解说，那张至今难忘的名片映入眼帘。那应该是我见过的最急于标榜的表达了：“XX，XX市民间文学协会理事，XX省作协分会会员，XX文化委员会副主任”。在“副主任”的那一行后面，还有一行带括号的特殊小字，继续不屈不挠的解说着他自己：“XX文化委员会副主任（没有正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