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泥土(散文版)
(2018-08-13 10:35:24)家乡的泥土
“我捧起黝黑的家乡泥土,仿佛捧起理想和希冀……” ,听到这样的歌,总让游子的心有一种酸酸的痛。在路上,抖落一身风尘,捧一把家乡的泥土,长跪不起。在农村出生和成长,心中便有一种泥土的情结,仿佛眷恋母亲身上的气息。
在幼时的记忆中,听到很多关于“土”的称谓,比如“泥腿子”,比如“乡巴佬”,比如“土包子”。那时候的“城里人”、“定量户口”和“吃公粮”充满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难怪,面朝泥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拼命挣工分,还是吃不饱肚子,养不了一家老小。家乡苏北,那些黑黝黝的油泥土和油泥夹沙土,一到下雨,脚一踩稀巴烂,没有丝毫干脆利落。下霜结冰,处处留下外刚内柔的“陷阱”,地面完全冻上了还好,可是一旦温度回升到零上,很快就会恢复到水汪汪。那缠人的泥泞,浸过鞋帮,沾上裤脚,蹒跚着脚步,纠缠着手推车难以前行。
可是,那些没有经涉足迹的泥土,看上去是安静的,纵然雨雪来过,不留下任何痕迹。当和煦的春风拂来,解冻的泥土就会变得十分疏松,就像冬眠的虫儿伸着懒腰醒来。小草儿泛绿了,树苗儿抽芽了,泥土也会透出崭新的,春的清香。夏天,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温热的泥土散发的气息沁人心脾。泥土的气息是有生命的,这种生命需要另一种生命的知性感知。麦收后翻土,有深土散发的气息;水稻田放水,有水土交融的气息;挖渠沟的时候,有幽泥深蕴的气息;把泥土晒成土坯时,有阳光停留的气息;把土坯烧成砖瓦时,有窑火焚烧的气息。土坯的房子,泥浆的墙面,裸露的地面,满屋子都是泥土原生的气息。赤脚走在屋里屋外,走在晒谷场上,走在田埂上,脚底板时时感受着泥土清凉的气息。那是踏实的气息,那是敦厚的气息,那是爱恋永续传承的气息,生于斯,长于斯,生活于斯,奉献于斯,也许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接地气啊!一旦离开了脚下的土地,远离了熟悉的气息,如何不怀想她的宽厚、博大和仁爱呢?
离开了家乡,都市的建筑森林和水泥地面让人陌生和恍惚。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五颜六色的异乡泥土,也许是丰饶的,也许是富庶的,也许是美艳的,但都少了一些记忆中的温情和安妥,总有一些距离和冷漠。便捷的交通浓缩了空间距离,天上、地下,陆地、海洋,心灵竟不知如何安放。经过长长的漂泊,我终于理解和明白:为什么漂泊的行者随身携带一抔家乡的泥土?什么返乡的游子会长跪于脚下的土地?——“为什么我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只有经历过“尿尿和烂泥”,才知道泥土质朴的习性;只有经历过播种和收获,才感知泥土深厚的情意;只有经历过朝夕相处和耳鬓厮磨,才会对泥土情怀难舍和终身依恋。因为那片土地,我怀念麦苗返青,端详杨柳抽出翠绿的新芽;因为那片土地,我怀念麦收栽秧,琢磨稻种如何长成秧苗、绣出稻穗;因为那篇土地,我怀念收稻脱粒,稻田翻耕,长成了碧绿的麦浪。是的,我总是禁不住怀念。我怀念,黄花草里野蝶飞舞,油菜花中黄蜂奔忙;我怀念蚕豆、绿豆、扁豆、豌豆,丝瓜、冬瓜、黄瓜、番瓜,还有沾着新鲜泥巴的山芋、土豆、菱角和莲藕;我怀念,涧水河的缓缓东流,淮流路的车来车往,芦苇滩的风里哨音,绿草荡的雨中归船;我怀念,滚铁圈、打木梭、推坟头活泼顽皮的童年镜像,还有小学、中学,菁菁校园青涩懵懂情窦初开的斑斓时光;我还念,大队部门前的露天电影,打谷场上的满天星斗,还有逢年过节的新衣服、压岁钱,鞭炮唢呐,红白喜事的咿咿呀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家乡的泥土孕育的。还有,我难改的乡音,缠绵的乡恋,终身缅怀的滚烫记忆啊!
(原刊载:中山日报 2015-10-25 第 7587 期 A4版 发布日期:2015年10月25日 ,2018年8月12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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