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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流逝的人间【转载】

(2022-04-09 09:06:26)
分类: 转载散文

写点生活|这流逝的人间

王祖青

老家趴在村庄的边上,空洞而寥落。

母亲早早地掩上了门,夜色,似乎一下便深了。

上楼,躺在这间我们曾经的婚房床上,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细想来,将近三十年里,我们很少在这里睡过。

壬寅年二月初一,八十三岁的父亲走了。办完丧事后,我们想让母亲跟我们走,她却说父亲没有走远,她要在家里陪父亲。无奈,我和妻只得日出夜归,继续在老家陪着母亲。

也许是丧事忙碌的疲惫,前几天我是倒头就睡,什么感觉都没有。妻睡眠质量差,一夜总要醒来好几次。她说那份乡野夜的寂静,常常让她感觉惧怕。不想,今夜却轮到了我,一梦醒来,冷汗渗渗,听窗外雨声滴答,风声呜咽,窗下小路上似有人行人语,且路灯的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灰白的墙壁上,有如鬼影婆娑。既而,又有旷野里雄鸡“喔喔”,夜猫哀嚎,老鼠吱吱,躺在床上,真有些不寒而栗。

我以为天亮了,打开手机一看,才一点多。原来“半夜鸡叫”是真的。后来想起,在老家,这叫雄鸡头啼。

睡意顿消时,脑子便不停地乱转……

不知怎的,画面中,尽是些村庄中熟识而又去了那边的灵魂。他们像许多喜欢的鸟儿不见了一样,也如冬日菜地里的萝卜,一个一个被岁月拔去。现在,村庄仿佛只留下这乡野的风、乡野的雨,裹挟着漫山遍野的草木,以及那几声鸡鸣狗吠,在这流逝的人间木然存在。

忽然,有些黯然神伤,竟然自问起自己人生的来处。

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应该只有老家,而没有故乡这个名词。我的父亲和他的兄弟们也没有。但我的爷爷有,我的曾祖有。记得前年清明,我和几个堂兄弟一起,去黄岩夹头新建的王家祠堂祭祖,一番跪拜后,会场上有人高声而自豪地向我们宣讲:我们是王导、王羲之的后裔,我们是南宋名相王爚的嫡孙,我们老王家这一脉在台州就有十万之众,足迹遍布全球,我们值得骄傲……但我却怎么也骄傲不起来,我只知道,直到今天,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来处,找到了我的根,但那却是一个我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于是,我想起了我的曾祖,想起了那个与曾祖有关,一个名叫新河的古镇。

从黄岩夹头到温岭新河,从南宋末年到民国初期,老王家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无法考证。但一百多年前,当你从古老的新河寺前桥宽阔的石拱上走过,来到新河中心老街时,那一间王记豆腐坊的招牌,应该可以清晰的看见,那白白嫩嫩香飘老街的豆腐,就是我曾祖一手磨出的,它曾实实在在地在新河存在过。

曾祖是个有梦的人,他把他的梦,挂在他的豆腐担上四处飘荡。现在的温岭人,走南闯北,生意做到全世界,应该是继承了曾祖那代人的优秀基因。那年,曾祖把收益尚可的豆腐坊和两间街面矮房,让给了自己的弟弟。然后,他把一双儿女放进豆腐担,挑着跨过藤岭,一路跋涉,落脚在玉环的一个小山村。他在村里租下一小块地皮,搭起两间草房,生起炉灶,从此,老王家的豆腐,又在玉环的大街小巷里飘香,而曾祖也成了老王家在玉环的开山鼻祖。只是可怜他身世飘零的百年后,由于家贫,爷爷无钱送他回故乡安葬,就草草地埋在小山村免费提供坟地的鬼神庙山上。

后来,在新河的曾祖弟弟,两代单传,那个叫宝林的堂叔和叫梅枝的堂姑,听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常来玉环我们家走动。不过听说那堂叔头脑奸滑,聪明过头,曾靠倒卖紧俏商品过日,后来又听说犯事而被政府追究,他畏罪自沉于寺前桥下,年仅四十来岁,当时,听说他还没有子嗣。从此,在新河,只留下一个我叫堂姑的人,守着两间祖屋。只是,这几十年来,未见走动,也未卜其生死。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雄鸡再次“喔喔”叫起时,几声大鹅那“嘎嘎”的叫声,也从远处传来。我是睁着圆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想,此刻应该是雄鸡二啼了。

妻侧身朝我呢喃,问我为何不睡?

我嘴里哄她说就睡就睡,思绪却又开始放飞在祖父的卖面担上。

我不知道我曾祖的豆腐担,歇在什么时候,为什么祖父没有子承父业,却卖起了米面。记得在我六七岁稍稍有些记忆时起,祖父那“卖面高”的外号,我就听村人们经常说起过。

有人说祖父好酒好赌,不管家中之事,但听大伯母说其实祖父也是有建树的。那是临近解放时,因为吸食鸦片败落的戴家大财主,急于用钱,他要兜售他的一块好地,用于还债。那时,祖父知道了,他把多年的积蓄拿出,花钱买下现在我家和大伯家一起居住的这块宅基地,并且造了三间茅草房,让一家大小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而今,这块宅基地,成了我们老王家的老祖基。

祖父是个故乡情结很重的人。他一直忘不了自己是太平(温岭)人,多少次他曾说起自己童年时在新河老街上放浪、追逐和在寺前桥上嬉戏、玩耍的情形。那故事,曾让我们堂兄弟姐妹们对于祖父的故乡新河,常常梦寐神往。

那是祖父临终前的某一天,他瞒着家人,卷起铺盖扛在肩上,一个人离家出走。他一路蹒跚地走出小山村,向着温岭方向走去。路上有熟识的人问他:“高叔,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祖父说:“我去太平(温岭),他们(儿女)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死也要死在太平(温岭)”。等到父亲和伯父们获讯把祖父拦回,他是仍然愤愤不平,可惜不久后祖父就溘然长逝。父亲和伯父们把祖父葬在小山村向阳的山坡上。从此,关山路遥,客死他乡的爷爷,只能把他乡当故乡,他再也回不了新河故里。

雨一直在下,风也不见得小,路灯的投影泛着朦胧的色彩。天花板上的两只老鼠,却不停地在跳舞,你们烦不烦人。

是有些烦,这几天在老家,我见不到几个熟人,那些与我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伙伴们,天南地北,难以谋面。现在村庄里的年轻人,大多进了远方的城,而老去的老人们,则去了村外的坟,就如父亲三兄弟,如今,已经一个不剩。

三兄弟中,二伯父是最早走的,走时他还不到六十。他本是村里的红人,当着村里的小干部,可后来他的命,却葬在酒缸里,那一口醉人却夺命的黄汤,让他一直不能自拔。

大伯父在村庄里有很好的口碑。他勤劳、诚实、忠厚,也许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大伯父走的那天,八十九岁的他吃了中饭,坐在椅子上午睡,只一会儿,他头一歪,就再也没有醒来。

父亲走时很平静,当我和妻赶到他床前时,他留着最后一口气等我们,然后就安详地睡去。母亲说他这两年病得苦,劳累一生,却什么也没带走。小妹说再也没有人会踩着三轮车送些桃子、杨梅、文旦、广柑到她家。那日,方老哥和一班朋友一起过来祭奠父亲时,他带来一副亲手拟写的白联:“爱子女将心操碎,为家庭把苦咽完。”读罢,那平白如话的对子,却将父亲一生的情怀跃然纸上,我是思绪万千,泪如泉涌。

鸡叫三遍时,风雨似乎停了,路灯的投影暗淡了许多,老鼠大概也跳累了,天地重归宁静。我竟然浑浑噩噩地再次睡去。住在老家二十多天了,母亲说父亲还没有走远,我却一次都没有梦见父亲。四月清明,父亲,你若不入梦来,我会去坟地看你。

今宵无端的清点了落入泥土的先人,他们像一棵棵村庄山坡地里的广柑树,在季节里青青黄黄。他们有的挺拔葱郁,有的却在中途得了黄龙病,最终倒入无尽的深渊。

其实人也如草木,落地生根的地方很是有限,虽然有些地方丰腴,有些地方贫瘠,但总能养育我们,我们吃它的,喝它的,可是到了最后,我们终归要把自己还给它。(题图由CFP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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