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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乡味(蓦然回首)
长沙晚报
2022/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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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集政
掐指算来,已经五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真想那浓浓的乡情乡味!
老家在湘南的一个山村。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乡下过年,杀年猪无疑是最有仪式感的。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喂猪,最高兴的是杀年猪时吃“血汤肉”。或许因为贫穷,乡里人家一年难得请人吃饭喝酒,杀年猪时便请乡亲近邻吃顿“血汤肉”。将年猪宰杀、剃毛、洗净、开膛破肚后,第一件事就是煮“血汤肉”。做“血汤肉”,有两个部位是不可缺少的,分别是猪被宰杀时脖子上“杀口”周边的一圈肉和猪尾巴被剜掉后“尾节”周边的一圈肉,当然,还会加入一些猪头肉、猪肝、猪血之类,一锅煮了,味道特别鲜美。待“血汤肉”吃得差不多了,在“血汤”中再放入一些清煮萝卜丝,吃起来又甜又脆又爽口。
做年糕也是过年必不可少的,老家称作“打糍粑”。将糯米蒸熟,取适量的熟糯米放入石头凿成的“耙炕”里,然后两个壮劳力你一下我一下,将熟糯米碾压黏结成一个糯米团,再手工分成一个个小糯米团,再压成圆圆的糯米饼,这便是糯米糍粑了。老家有一种专门做年糕的木质盒子,盒底雕有各种不同的图案,我们称作为“印盒”,将压成圆圆的扁扁的糯米粑粑,放在印盒里压实后,再反面翻放在簸箕里或者门板上晾干变硬,圆实美观。正月里到亲戚家拜年,糍粑是必须要送上几个的。
平常难得有肉吃,过年时父母会让我们饱吃一顿。我们兄弟几个都喜欢吃肉,特别喜欢肥肉,在那缺少“油水”的年代,肥肉油分重,更有肉味。爸妈也愿意让我们吃肥肉,因为肥肉更能让人吃腻。但不知是谁的“发明”——当吃肉感觉有些腻时,舀一勺清水喝了,又能继续接着吃。有一年过年,大弟为多吃肉,大冬天里冷水喝多了(小时候家里是不烧开水喝的),肉还没有消化便呕吐起来——等于白吃了!此事成为家里的笑谈。
或许是少儿时家里太穷、生活太苦,我始终对猪肉情有独钟,不管是鲜肉、冻肉、腊肉,我都喜欢。记得在县城上高中时,过年前三天学校才放假,回到家里,正值各家各户杀年猪,因为一年没几天在家里,族亲乡邻杀年猪便都邀请我去吃“血汤肉”。正是能吃能睡消化快的年龄,难得这样的机会,哪有拒绝之理?有一天我接连吃了五顿“血汤肉”,居然没有吃撑,更没有感到吃腻。
老家的风俗,除夕夜有“照岁”“辞年”的习惯。所谓“照岁”,就是除夕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再穷再困难的家庭,除夕夜灯火也要亮到午夜以后。所谓“辞年”,就是吃过年夜饭,年轻男人们便开始串门,到家族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长的老人家去“辞年”。此时,许多人家里的锅还是热的,酒菜是现成的,于是又张罗着上菜斟酒,开怀畅饮;喝了一家喝二家,往往喝到凌晨三四点后才回家,有时候甚至喝到天亮。
大年初一更热闹,早饭过后便开始串门拜年。拜年分为两个群体,一个群体是小孩们,每家每户给前来拜年的孩子们散发零食;另一个群体是成年男人们,以年轻人为主,依然是从家族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长的老人家开始,拜年只是形式,核心的内容是喝酒。一个村就那么大,往往是串着串着,这波人与那波人就会合到一起了,队伍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特别是像我这样在外面工作的人,一年难得见面,父老乡亲都希望上自己家喝一杯。一天下来,深夜回家时几乎喝了全村大半人家,都记不清喝了多少酒、吃了多少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