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君归否

长沙晚报

3 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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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芳

草长莺飞时节，春花开得正艳。踏青田径阡陌上，脚下泥土松软，飘荡着青草的新鲜气息。凝眸望去，一树树的花，满枝丫地都在阳光下尽情展苞吐蕊，纷飞的蜜蜂在花朵上采蜜，盘旋在枝间的鸟雀啾啾不绝于耳。有风悄然拂过，怡人的芳香丝丝缕缕，宛如山泉般汩汩流淌。

我的目光在花丛流连，久久不愿离开。脑海里涌现出五代十国吴越王钱镠写给他回娘家夫人的一封信笺：“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意思为田间小路上的花儿已经开了，爱妃可以一路观赏，慢慢地回来了啊！我很喜欢这句充满诗情画意的话，虽没有海誓山盟，只是一声叮咛，却情真意切，体贴入心。其中或是思念，或是问候，浪漫之中不乏催促之意。这平平常常的九个字愈读愈有味，堪称史上最唯美最含蓄的情书，美到让人潸然泪下，美到让人浮想联翩。

翻阅史册，发现唐末五代十国时期被史学家称为“乱斯极矣”，天下四分五裂，军阀混战，灾荒频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以杭州为中心的吴越国在钱氏的治理下，则是一番少有的太平景象。钱镠（公元852年—932年），被奉为钱氏始祖。公元907年受封为吴越国王，辖两浙“一军十三州”之地，他实行“善事中国、保境安民、筑捍海塘、疏浚西湖、发展农桑”的明智策略，经济和社会持续发展，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也使当时的吴越地区“富甲一方”。这位吴越王因此深得人民爱戴。

钱镠长期征战，养成了时刻保持警惕的习惯。他当时睡觉时有一个用圆木做成的“警枕”，上面系有几只铃铛，只要一翻身，枕头就滚落一旁，铃铛就会响起来，于是起身继续处理政务和军务。吴越百姓敬佩钱镠，心疼地称他为“不睡龙”。

不过，五代史中，这位横刀立马的沙场英雄，被后人记得不单是他铸就江山的功绩，对苍生社稷的贡献，还似乎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个风情万般的故事。

钱镠的原配夫人戴氏王妃是个孝顺女子，每年都要回临安娘家看望并侍奉双亲。钱镠十分敬重王妃，对她恩爱有加。这年春日，王妃离开后迟迟未归。钱镠在杭州有天走出宫门，登台远眺，见花儿吐艳，柳枝婀娜，山峦叠翠，处处芳菲浸染。他想到与王妃已是多日不见，不禁感到些许怅惘之意。思忖良久，他提笔写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叠好信笺，差人送到王妃手中。王妃看信后恻然心动落泪，遂马上收拾好行囊，赶回杭州。

钱镠思念着王妃，心欲催归却请“缓”，惜花而转念人，无限柔情和思念尽含其中，令人禁不住心意沉醉。吴越民众被他们国君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打动，就用信中语编成《陌上花》山歌，在江南广为传唱。时光穿梭，一百多年后，苏东坡出任杭州通判，耳闻这首歌谣，颇有感触，遂写下了三首题为《陌上花》的绝句。其一曰：“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其二曰：“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其三曰：“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后来，还有不少诗人以陌上花为题咏诗作文。如清代赵翼《西湖咏古》诗曰：“千秋英气潮头弩，三月风情陌上花。”可以说是对钱镠治水和侠骨柔情最生动完美的写照。

春天是美好，春天是希望。跨越千年的旧光阴，陌上花开在光阴的深处，让我们且行且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