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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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慧岩

    在故乡老宅子的南面约有五亩见方的一片园子，园子里以苹果、梨树为主。这片园子是村子里唯一的一片树林，村人习惯称之为果园。我出门虽然就能看到果园，但要想穿越篱笆站在结满果实的树下却非易事。果园是集体财产，被村里一户人家承包经营。长年累月，我唯有“果树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在我的心目中，承包果园那家的儿子是一位值得羡慕的角儿。一群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在果园门口排成一行，唯有他站在一边指指点点，——谁可以进，谁不可以进。进不去的愁眉苦脸，深怪自己为啥平日不对他好点；进去的笑逐颜开，真比把糖放进嘴里的感觉还甜。其实，进去了也就摘些或深绿或涩黄或发红的树叶穿在树枝上充当玩具而已。要是企图谋到一个果子吃，纯属妄想。首先只有在园里的果实收获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有机会进去玩。其次即使在枝头留有几个苹果、梨啥得，抬头多看几眼，那儿子也会把你训一顿，甚至一怒之下把你赶出园子。
　  吃几个果子都是奢望，现在听来也许是个笑话，但在物质生活尚不充裕的年代里，这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事情了。由于难以得到，便时刻挂念在心。记得有一天，彤云密布大雨忽至，我和一个小伙伴采取了一项大胆行动，到果园偷果子。冒着大雨将果园的篱笆墙拔开一个洞，钻进去急冲冲摘了几个青果子后，我俩站在一户人家的房屋背后笑嘻嘻面对面的一阵狂啃。今天，此事的很多细节已模糊不清难以忆起，当年的小伙伴也与我天各一方，少有联系，但作为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偷窃”行为，童年的这件趣事一直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后来，父亲承包了果园。此时果园里的树已老的老，砍的砍。父亲把所有不再结果的树清除后，种上了红果树，当然也种了几颗桃、杏供我解馋，好像还有橘子、葡萄之类，可却因气候的原因没能成活。在树林间，父亲还辟出一畦畦的地用来种菜，种花生，种草莓，刹时间，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果园里又呈现出勃勃生机。菜畦的旁边，父亲还种了一片勺药，每到春日大朵大朵红的白的花朵争奇斗艳招蜂惹蝶。我悠闲地漫步在曲折的林荫小道上，听着鸟儿的啼鸣，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心中那股子惬意自不必说。　　
    十三岁那年，我离开家到十几里地外的镇中学读书，亲近果园的机会便少了。再后来，我到离家更远的更高一级学府求学，回家的次数愈少起来。参加工作后，忙忙碌碌的我一年也难得回乡一次。后来，母亲对我说果园的承包合同到期了，村子里的干部决定把那片土地拍卖，盖房。当时听了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回到故乡，看到那片已不复存在的绿洲上伫立着的座座新房，我的心才一时间怅然若失。那片绿荫荫散发着清香的土地哪里去了？我如同一个异乡人穿梭在故乡的里弄间，记忆中每户乡邻的院里院外都是郁郁葱葱的，杨树、槐树、榆树、桐树……读冰心先生的散文，她用清新的文字为我们描画了一幅“四月江南无矮树、人家都在绿荫中”的《图画》，——转过山坳来，一片青地，参天的树影无际。树后弯弯的石桥……读着先生的美文，那一个都在绿荫中掩映的故乡便呈现在我的眼前，然而几年一别，不曾想，故乡却已成一位掉光头发的老人！　　
    一阵轻风卷着黄尘吹过，泪眼婆娑中,一股从未有过的苍凉从心底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