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83年，平淡生活里的幸福与感动

图：东方早报记者拍摄，致谢！

文：幽忧

    今年年初，一对上海百岁老人夫妻的照片走红微博，照片上两位老人戴着相同颜色的绒线帽，搭配同款不同色的围巾，网友纷纷惊叹两位老人的唐装版“情侣装”造型又潮又有爱。两位老人是上海目前唯一一对百岁老人夫妻，他们的年龄加起来超过了200岁，今年还获得了“中国十大百岁夫妻排行榜”第五位的证书。看见那条微博后，刚巧和一位杂志社编辑聊起，她鼓励我去采访下这对百岁夫妻，当时只知道两位老人住在浦东金桥地区，去之前还担心是不是能找到，下了地铁我打了个车，很幸运碰到一个对那里很熟悉的司机，根据我的描述他很快就给我找到了那个小区。

    本想看着照片自己慢慢找，找了会儿发现难度有点大，看见正好有人走过，我就问他是不是知道百岁夫妻，他说只要住这小区的都知道，哈哈，还把我送到了那条弄堂口。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两位老人的小儿媳黄阿姨，她热情的接待了我，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她拿了相册和一大叠报纸给我看，原来两位老人上过好多报纸，黄阿姨跟我说了很多老人的事情，因为是下午3点多，老人在午睡，所以约好第二天中午我再去。

    丈夫张木成104岁，妻子徐东英105岁，两人自1930年结婚至今，已共同走过了83个春夏秋冬。妻子徐东英说，结婚83年来他们从没有吵过架；丈夫张木成说，没什么事好吵。在同一屋檐下相处83年，他们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轰轰烈烈，有的只是彼此牵手，坚定的走过了一年又一年，在平淡的生活里相依相偎相伴，如今已是五世同堂。

    张木成从小念的是私塾，15岁起就在自家经营的中药铺做学徒，称药、配药和打杂样样都做过，后来药铺改制国营，一直做到70岁才正式退休。他第一次见徐东英是在自己家里，那时候母亲患了痢疾，在那个医疗和物质都极匮乏的年代，对这种病根本束手无策，母亲吃了药不见好转反而一病不起，所以想着要给儿子物色一门亲事，经媒人牵线和看了生辰八字，母亲相中了一街之隔的徐东英。

    不久后，年仅五十多岁母亲不幸过世，因为上海本地人有冲喜的习俗，就是家里办完丧事后马上办喜事，这个可以驱除晦气，所以料理完母亲的身后事，张木成就迎娶了大自己一岁的徐东英。结婚那天，徐东英坐着大红花轿嫁到张家，两人对于彼此来说都还是陌生人。张木成回忆结婚时的情景，他说新娘子长的一般般，感觉很娇小。两人站在一起，身高一米五十八的徐东英只到丈夫张木成的肩膀这里，很小鸟依人，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

    婚后不久，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每隔3年就又增添一个新成员，生活的主题除了锅碗瓢盆就是孩子。婚后徐东英是全职主妇，一家人的生活来源都靠张木成家开的药铺维持，随着8个儿女相继出生，日子过的有点紧巴巴。艰难困苦的岁月里，磕磕绊绊总是在所难免，毕竟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每当遇到这些不如意的时候，张木成和徐东英总有一个人会先包容忍让对方。

    张木成回忆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发生的不愉快，有次中午回家吃饭，揭开锅盖发现锅里啥也没有，徐东英看见丈夫回来一下就傻眼了，她低着头说她忘了看时间，以为时间还早呢，所以还没有做饭。张木成并没有冲妻子发火，只是随便找了点东西垫吧了一口，吃完和往常一样回了药铺。对于忘记做饭这事，老两口至今记忆犹新，张木成说当时确实蛮生气，不过发火骂人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不如不发火；徐东英说当时心里别提多内疚了，丈夫在外赚钱养家不容易，回到家竟然连口热乎的都没有，以为肯定会挨骂，却没想到丈夫什么也没说。

    两人的饮食习惯也不同，张木成喜欢吃红烧肉，而妻子却喜欢较清淡的菜，而且徐东英炒菜时用油很少，炒出来的菜看着都是干巴巴的，虽然妻子做的菜经常不合自己的口味，但张木成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他说妻子每天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也不轻松，不能为了一点小事搞得大家心里不高兴。偶尔下班早，张木成就会买些菜回家，自己下厨炒几个小菜，吃饭时总会把妻子爱吃夹到她碗里，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

    一般每天早上都是张木成先起床，洗漱完毕后开始做早饭，这时候徐东英也起床了，洗漱后两人就一起吃早饭。他们住的房子属于老式里弄，年龄比他们还大，所以卫生设施比较欠缺，家里没有卫生间，至今用的还是马桶，张木成每天早上还会帮着老伴倒马桶。现在徐东英患有白内障，视力大不如前了，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张木成听力也慢慢减退了，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两位老人一起看电视和听评弹。每天早上，徐东英都会先陪着老伴听会评弹，过会儿张木成也会陪着妻子看会儿电视剧，如果谁没有听清或看清，他们就会互相解释给对方听。每当朝霞升起或夕阳落下的时候，老两口会走到弄堂口的小河边或老街上散步，每每这个时候，张木成都会习惯性的牵着老伴徐东英的手，这一幕成为了老街上最美丽的风景。

    老两口的房间里横着、竖着放着两张大床，最左边是一个电视柜，电视柜边上横着放的床是张木成的，紧挨着竖着放的床是徐东英的，平时两人都是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电视。靠房门口放着一张沙发，他们的小儿子因为不放心二老，所以每天晚上都睡在沙发上陪着父母。去年12月张木成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只能卧床静养，前些天有个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张木成半夜醒来突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把他一下吓清醒了，定睛一看是老伴徐东英，他问老伴不睡觉站在床边干什么，徐东英没有说话，默默的回床上继续睡觉去了。第二天晚上相同的事又发生了，儿子起来问母亲怎么不睡觉，这样站在床边会把老爸吓坏的，徐东英却用责怪的语气说，你干嘛不让我看着老爸，我就是站在床边看看老爸，我不会吵着老爸的（徐东英在儿女面前一直称呼老伴为老爸）。

    小儿媳黄阿姨说她嫁到张家这么多年，从没和公婆红过脸，家里氛围特别好，兄弟姊妹之间也都特别和睦，这都是两位老人的榜样做好。子女们成家立业后都搬离了老街，现在和二老一起生活的是最小的儿子，排行老七， 他跟我说，妻子照顾父母四十多年如一日，他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现在他也退休了，买菜和洗衣服这些事都抢着做，因为老年人的饮食和他们不一样，每天妻子都是先把老人的饭菜做好，伺候好老人吃完饭，再去做他们自己吃的，每天都做四次饭肯定是很累的，前些年自己还在上班，也没有太多的体会，现在天天在家和妻子一起做家务，才知道这些年妻子很不易。

    在外人眼里，张木成和徐东英能长久和谐的相处，是因为性格上的互补，而熟悉他们的人都说，两位老人恩爱几十年的秘密，还是在于忍让，而且两人相当有默契，总会有一个人先做出让步，忍让可谓是二老经营婚姻的长久之道。说到忍让的时候，张木成看着妻子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让着我，徐东英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微笑着看着丈夫。

    两年前去家里采访的记者问老人的儿子儿媳，是否有信心打破世界上最长寿夫妻的吉尼斯纪录时，他们表示毫无压力。两位老人跟我说，子孙们健康快乐是他们最大的幸福；而儿子儿媳跟我说，只要二老安详平静的过好每一天，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老两口福气好，儿女们无一例外地继承了他们长寿的优良基因，如今已是五世同堂，8个儿女都健在，最大的80多岁，最小的也已经60多岁，有的孙子和外孙都已经做了爸爸，最大的孙子在国外定居，经常打电话问候二老，每次回国探亲，一下飞机总是先来看望爷爷奶奶。如今，全家最热闹的时候就是过年，儿孙们欢聚在一起，四大桌子的丰盛菜肴，五世同堂的大家庭，欢声笑语，和和睦睦。这对牵手走过近一个世纪的老夫妻，无疑是儿孙们最好的榜样。
   

【原文首发于《婚姻与家庭》杂志2013年6月上半月刊，博文稍有改动，请勿随便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