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时收拾厨房,在柜橱的最旮旯处,发现了几个黄黄的、圆圆的类似乒乓球一样的东西。仔细辨认,竟然是七八个干裂了的煮鸡蛋的蛋黄。
毫无疑问,这是挑食的儿子在跟我玩“暗渡陈仓”。一时间,儿子挑食的一幕幕放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鱼蔬兼备的餐桌,儿子坐在那里唉声叹气,我和老公民主劝说无效,干脆法西斯专制,把鱼肉和蔬菜强行夹在他的碗里,不吃就别离开桌子,还要挨打,而儿子经常流着眼泪下咽,几欲呕吐。。。。。。
冬季里鲜黄的芒果,春季里艳红的草莓,种种新鲜水果摆在儿子面前,儿子碰都不碰。“好儿子,你尝尝,不好吃再不吃,行么?”儿子经常捂着嘴,逃瘟疫般远远躲开。。。。。。。
今天看见这干裂的蛋黄,我几乎忍无可忍,这个孩子美疯了!惯坏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可我还是强忍了怒火,叫来正在玩精品变形金刚的儿子。来,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三十年前,我和儿子一样刚好八岁。可却是出了名的馋丫头。经常手里拿着一块粗糙的高粱面饽饽,上面托着一些生虾酱,边玩边转着圈的咬着吃。偶尔看见别的孩子吃新鲜点的东西,我就凑到跟前仔细看,还要假装不知道的问:“你吃的是什么啊?”其实就是希望对方给我一点吃,实际上多没有如愿。一天到晚,像个男孩子一样田洼野地乱跑,只为了寻找所谓的“零食”。水边的芦苇的“毛毛针”,烂泥里的“地雷子”(一种水生植物,根略甜)是如此的香甜;野地里的“酸酸柳”,“芝麻盐”(都是野菜,不知道学名叫啥)是最好的美味。更别提春天里的榆钱和槐花了,那时的我经常像个野小子一样坐在高高的树杈上,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榆钱和槐花。就像几天没吃草的小山羊。
有一天早晨,我到离村边不远的一个河沟里摸“地雷子”吃,不经意间发现河边的一个大脚坑里,竟然有一个大大的鸭蛋,我以为是谁家的孩子恶作剧把蛋壳放到脚坑里的,用手碰碰,心不禁狂跳起来,是真的鸭蛋啊!那时候家里的鸭蛋只能留给客人吃。偶尔农忙的时候,妈妈就煮几个咸鸭蛋, 每个鸭蛋切成均匀的四份,我和姐妹们眼巴巴的望着母亲分鸭蛋,然后几乎是一口一口舔着吃完属于自己的四分之一。今天我竟然捡到一个大大的鸭蛋!我一路狂奔,还没到家门口就高喊着:“妈,妈,我捡到一个大鸭蛋!”只听“噗通!”“啪!”我摔了一个大马趴,鸭蛋也摔破在门前的石头台阶上,蛋清蛋黄弄得我满手都是。我嚎啕大哭,不为那鲜血淋漓的膝盖,而是为了那个没有吃到嘴的鸭蛋。看我哭的厉害,妈妈破天荒的背着别的姐妹给我煮了一个鸭蛋。那个时候的鸭蛋怎么那么香啊!至今为止那是我吃到的最香的鸭蛋。从此,我每天早晨都准时来到那条河边,挨个脚坑查看,期望再有幸运降临。有时候还要下水用手摸摸,用脚趟趟,甚至追着鸭子看它会不会把蛋下在河边。晚上做梦,还经常梦到自己捡了很多的鸭蛋,拿都拿不过来。后来上学了,我比谁都理解“守株待兔”这个词的含义,因为我有过亲身经历。现在,我梦里还会经常出现捡鸭蛋的情节,可那却是我这辈子捡到的唯一的一个鸭蛋。
还有一次,我在野地里找“酸酸柳”吃,突然发现在一棵大柳树下,一撮草与众不同,叶片肥大,看着就鲜嫩,掐一个叶子尝尝,竟然是韭菜。那时候韭菜也是非常少见的,我欣喜地掐下韭菜,舍不得连根拨出,我还要让它们给我长小韭菜呢,然后在韭菜旁边插了几根树枝,放了几块石头保护好它,又细心的记下这棵大柳树的位置。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到家,用碗从咸菜缸里舀出一点咸菜汤,韭菜蘸咸菜汤,就饽饽吃,那滋味怎一个“香”字了得。后来我隔三差五的就去我的秘密宝地,用小手捧着河沟里的水给它浇水,盼着我的宝贝韭菜快点长大,给我解馋。着急时候真想拔苗助长。那一撮小小的韭菜给我带来的快乐是难以形容的。一年,两年,三年,到第四年春天我再去找它的时候,我发现它不见了,我围着那颗大柳树焦急的找啊找啊,就像迷路的孩子急着找妈妈一样,后来才明白,村里挖沟把我心爱的韭菜挖没了,茫茫暮色里,谁也不知道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在树下啜泣。。。。。。
一天,家里多了一个稀罕物,透明的玻璃瓶子里装着紫红色的毛茸茸的球球,我一次次趴在瓶子上睁一眼闭一眼地往里看,妈妈说那是杨梅罐头,杨梅是什么我没吃过,但我馋!妈妈警告我别打它的主意,那是过两天看病人用的。我咽一口不觉间多出来的唾沫,点点头。仍然天天睁一眼闭一眼的往里看。终于有一天,我不顾割手的危险效仿了一回司马光砸缸,偷吃了杨梅,虽然事后被妈妈掐红了大腿,但是我没哭,那么好吃的东西挨顿打也值了!成年后,每当看见杨梅,都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孩子,听了这些故事你一定感觉妈妈很馋很蠢,甚至不敢相信。但这些都是真实的发生在那个年代的故事,是真实的发生在妈妈身上的故事。妈妈不是向你诉苦,只想让你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衣食无忧的幸福童年,就像不是每株花朵都开在阳光下;不是每个孩子都生活在和平富足的时代,就像不是每棵小树都生长在水草丰美的绿洲。当你再往旮旯扔鸡蛋黄的时候,请你想想当年“守河待蛋”的妈妈;当你看见满桌鱼蔬几欲作呕时,请你想想当年“拔韭助长”的妈妈;当你对各种水果不闻不问时,请你想想当年挨了一顿打还感觉心甘情愿的妈妈。那么你就会珍惜你所拥有的今天,感谢你所生活的祖国和时代。妈妈更希望你因此能够好好学习,答谢赐予你幸福的祖国,让将来所有的孩子都能够生活在这样美好的时代,让所有的孩子都有和你一样幸福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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