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言我记二十年

    二三十个男女老少在村道上围成圈子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我和他俩站在当间，还有我们撑在地上的自行车，以及我的自行车衣架上绑着我叫卖的十几个竹门帘儿。

    “咱让这个村里的乡党给评评理：我推车沿村叫卖竹门帘儿，你俩骑车路过问我咋卖。我问你们要宽的还是窄的，给大门挂还是内门挂。你们说要大的，让我解开绳子看看，随手拿过最宽的就放在你们的车子上，说是到你家给钱。我问你们家在哪里，你们说在前边别的村子。我说这个村子我还没转完，你们告诉我在哪个村我随后到，想要回帘子你们不给，说是我收了你们十块钱的定金让我退了。我一个卖竹门帘儿的，都是给人在门上试着挂好才收钱的，咋就单单收你俩的定金呢？”

    “没收定金你的竹门帘儿咋到我车子上的？”那个瘦高个儿把衬衫脱了拽住领子往后一甩，衬衫便耷拉在肩上，两条胳膊上刺着龙样图案。

    “不退钱走不了！”矮个儿的短平头蹦上身后那家门口的碌碡蹲着，手里转动着两个白亮亮的健身钢球。

    围拢的男女老少没人出声，我目光所及都是他顾，好像不是来看我们仨对白的。 

    我跨前一步，从他们的自行车上抓过我的竹门帘儿，拿回来绑在我的自行车上。

   “嘿嘿，你小伙子有种！那竹门帘儿是我的！你敢抢？咋拿过去的你给我咋放回去！”刺龙的瘦高个儿说。

   “没卖出以前它就是我的！”

   “那你卖给我呀！你不是说要给试着挂好吗？你跟我俩走，到我家去挂好！”

   “我把这个村子没转完呢！转完这个村子没人买就去你们村。”

   “你让我俩在家里等着你呀？”矮个的短平头说。

   “不用等，今儿不去明儿我也会去。”我说。

   “那你退定金！”刺龙的瘦高个儿说。

   “这不是讹人吗？”我再次向围观的人们投去求助的目光，我看谁时谁把头偏向别处。

   “你说讹人谁信呢？赶紧退钱吧！你还要做生意，我俩也忙着呢！”矮个儿的短平头一边转着健身球一边得意洋洋地说。

   “我没拿你们的钱，退啥钱给你们？”

   “不退看你咋走得了！”

    这是二十年前五一过后夏忙前的我经历过的场面。当时我求职无门，帮着父亲在远离嘉川道的塬上各村子叫卖竹门帘儿时碰到的境遇。

    时近中午，初夏的暖阳晒得人汗水直冒，被那两个“闲人儿”纠缠脱不了身。

    突然，由远而近驶来一辆摩托，摩托上跨骑着的中年男子上身白衬衫、下身公安蓝裤子，到了跟前他刹住摩托，两脚撑地：“你俩干啥呢？”

    “没干啥——”看得出他俩的慌乱。瘦高个儿站直了身子，短平头从碌碡上下来站着把健身球藏在身后。

    “咱让这位大哥评个理，我上门推销现买现卖凭啥收人定钱？”我抓住机会赶紧申辩。

    “还不滚？！”骑摩托的人厉声呵斥。

     那俩“闲人儿”扶住车把，蹦上去很快就消失在村外的生产路上。

     不等我说句感激的话，摩托也发动走远了。

     记得骑摩托的人说的那句话：“出了家门学机灵点儿！”

     至今不知道骑摩托的人是干啥的，哪里人。

     至今都想对他说一句：大哥，你开言，我记你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