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 中午11点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倾盆雨幕之中，布里兹殖民地的大道上正进行着分队更新。

这一天，东德军为前些日子BETA带来的限定攻势中丧生的士兵们举行了追悼仪式，以柏林为首的东德各地在战亡者追悼碑前进行了仪式。

军队的队列正向着在布里兹殖民地郊外设立的“舒尔特温堡要塞阵地”处建立的战亡者追悼碑行进。按照预定的话，应该是在那里歌唱东德国歌《在废墟上升起》以及葬礼军歌《我有个战友》之后县长将进行献花以及致辞的。

在阴暗的天空下，一行人拖泥带水地稳步前行着。

来参观仪式的士兵们以及少量布里兹殖民地的市民在沿着两侧的行道树那里以复杂的表情看着他们。对他们来说，在这里举行的追悼仪式已经不是稀罕事了。

“安娜就是我害死的。”

即使是在仪式进行过程中，在战亡者追悼碑附近设置的军人墓地也是来访者络绎不绝。白色十字架做成的大量墓碑整齐罗列在那里。

库尔特·格里贝尔二等兵和赫尔贝尔特·克伦兹中尉也在那里。

两人的眼前安置着“安娜·塔尔科夫斯基”的墓碑。

在墓碑下没有遗体。库尔特连遗物都没有找到。留给库尔特的只有那天晚上感受到的，安娜手掌的那份冰凉。

库尔特在墓碑前，连伞也没撑的蹲了下来，继续着独白。

“那时，要是我手伸出去的话，真的只要一会儿也好，只要能让她的位置换一换，她可能就不会被战车级抓住腿了。这样的话，就能一起——”

“可能是混在了BETA的尸体中，被炮兵的射击漏过去了，吗？就像我们那时候一样。”

听到克伦兹说的话，库尔特无力地点了点头。

——在那次炮兵射击的前一刻，克伦兹和雨果拖着行尸走肉般的库尔特打开突破口，跳进了由几只要击级和许多战车级形成的尸山之中——随后便被炮兵略过了。

两人以前也曾以同样的方法渡过危机。当然，要是被炮弹直接打到的话，到时候就会和BETA的尸体一起灰飞烟灭，就算是躲在战壕里也一样如此。

但是，库尔特失去了那时的记忆。能记住的只有那个瞬间。

即使是现在，在库尔特的脑海里，也深刻地留着安娜生前最后一刻的情形。

为了库尔特不来救自己。为了让库尔特以及克伦兹他们活下去。安娜“直到最后也干干净净地”——作为人类，保持着为同伴思虑的心，走向了死亡。

（你当这样就真的能让我接受得了么，安娜）

库尔特感受着无法忍耐的罪恶感，同时如此想道。

（明明就不抱任何希望，还直到最后都为大家而努力，在最后比起自己还是选择了我们……这样真的就好么。能说是无怨无悔么。一定不是的吧。明明是这样，为什么还……）

“……不过会这么想，库尔特，也是你的一厢情愿啊。”

克伦兹甩出如上话语。

“你准备就这样全数背负今后在你面前死掉的人们死掉的责任么。”

他没有说出“就是这样”。因为他知道这条道路实在是过于痛苦。

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和BETA的战斗还在继续，同伴就一定会渐渐死去。这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就算这么说，是要我习惯这种残酷无情的事情么。”

“……”

“就像那样被见死不救，接着，这次是我们对安娜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啊，这样的事情。我可能是喜欢安娜的……但要我当做这些都没有发生什么的……”

库尔特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觉得几天前的自己真是可憎。

什么“自己不够成熟是因为自己缺乏实战经验”啊。自己竟然不跨越这样的经验就无法生存下去……

“我可没说要你习惯。也没说让你忘记掉。但是，你要从什么地方找到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

克伦兹循循善诱地继续说着。

“如果做不到这个的话，精神上将继续盛装猛毒哦。然后这份猛毒必将致你于死地。”

“……”

“我们只能这样，将自己变成污秽的野兽并生存下去啊。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继承死去的人们的意志啊。你可能也会有一天将这份意志给某人的。”

“……”

“可能，那帮家伙是为此而背负起那个名字的吧。”

这么说着的克伦兹看向举办仪式的街区的方向。库尔特也站了起来跟着看了过去。

接着，他拭去了不知何时满溢的泪水。

（安娜，我还无法忘记你。也无法接受你已经死掉的事情。但是……）

库尔特全身被雨水打湿，静静地下定了决心。

（总有一天会成为这样强大的人给你看的。然后，在这场战争打完之后，我会去你的故乡乌克兰的。我会尝试相信安娜所没有相信的希望的。所以，看着吧。我会代替你保护大家的。一定会活下去的……）

“接下来的第四个人要是也会好好听你话的好孩子就好了啊。”

“……嗯”

两人视线的前方是布里兹殖民地上耸立的巨人们的身姿。

爱丽斯蒂娜·伯恩哈德上尉率领的第666战术机连“黑色宣告”排列在布里兹殖民地的街道上。她的连被请求参加这次追悼仪式。

卫士们在管制单元内，不发一语地看着仪式。两个新人——提奥多尔·艾伯巴赫少尉以及英格希尔德·布罗尼科夫斯基少尉也模仿着他们。但是同样是看着这个肃穆的仪式，在提奥多尔脸上的是厌恶的眼神，而英格希尔德脸上的是悲伤的眼神。两人虽然都是战术机幼年士官学校的同期生，但在任务之外几乎没什么对话。

在进行着分队行进的过程中，爱丽斯蒂娜忽然通过视网膜投影向东注视。

“舒尔特温堡要塞基地”。浸染着BETA体液的丘陵——构成要塞阵地那片土地染成了红黑色，那就像是墓碑一般。

墓碑。吞噬着无数人命与兵器以及BETA的钢铁墓碑。在东德，依靠这墓碑的列阵，以及消耗庞大数量的生命，持续进行着这场战争。虽然可能有别的战争方式，但这份可能性，由于己方的罪过，已然消逝殆尽。

“……”

爱丽斯蒂娜无言地将视线移回地面。分队向安置着战亡者慰灵碑的军人墓地——另一个墓碑行进。

两座墓碑之间，12架MiG-21淋着小雨，静静地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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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克伦兹说的话很不吉利，但……
    不过我想，库尔特最后的确是做到了克伦兹所说的。

说好的填坑了。
    填完之后还是有点惆怅，让我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