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忠诚(3)
(2009-11-11 17: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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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甘蔗脸盆越军洪常春广东军事 |
分类: 军史钩沉 |
(转自新中国之战)
她们听我说这话,就笑起来,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挺好玩的事。我又想:如果大意了,她们晚上再拿起来乱扣,打死人了怎么办。我就去找了七、八个脸盆,一个一个摆在床边。脸盆一响,她们就马上会乱叫,我立刻就到。我说你们出去解手要结伴而行,不要随便走动。每天晚上我就都提上十来个脸盆,从里到外,一直摆到门口。那时候,越军特工队,抓住我们的兵员,朝着手心就是一刀子,然后穿上铁丝,装上麻袋,扛上就走,情景非常残酷。虽然我们晚上都有口令,但士兵一般都不出去,为什么呢?因为口令答不上来,“砰”就是一枪。有一个笑话,放映队的小谭,广东人,说话是广东口音,他说:“我不怕,我要出去,我不在屋里解手,我要出去。”他个子挺矮,出去尿泡尿回来时,岗哨一拉枪拴:“口令!”他说:“什么口令?”那边说:“我打死你!”他还说:“不要打,不要打,我是小谭,电影队小谭,”兵说:“不管你是什么。”广东人说话有点象越南人,要不是小谭拿电筒照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是小谭。”哨兵看清了,放下了枪,小潭就丧命了。
战场上笑话很多,我也亲身经历了一件“悬”事,是因为玩枪。
我们住的屋子是竹屋,门也是竹皮门,墙也是竹皮子墙,这种屋子很不结实,如果特工队来,一脚就能踢开。我们的侦察兵经常过去,他们的特工队也经常过来,非常频繁。我当时自作聪明,把行军床放低,我想特工队一进来,肯定不会朝下打枪,一般都是横扫,那时,我拔下手枪,照他们脑门就是一下。
第二天上午,我就忘了我这枪里已经子弹上膛。大家开始玩枪。一般枪好不好,首先看枪膛,于是大家在一起比枪,我说我的枪管长,还亮。说这话时我没扣板机,要是手指头稍稍这么轻轻一动,脑袋就开花了。我摇着玩,还说,我这枪百发百中,这时也没扣,如果打了别人,判刑3年。然后我朝我的腿来回摇,这时保卫干事洪常春冲着我走过来了,他说:“你怎么这样玩,有没有子弹?”我说:“没有子弹。”就在他蹲下来,跟我说话的一刹,“叭”的一声巨响,枪走火了,从我的腿之间打到地下。当时我的血都凝固了。神经也凝固了。几个朋友赶快把大门一关,这要受处分的。打自己的脚,这叫自伤,畏缩不前,要判刑一年,打死人,故意伤人,照样判刑,总之不会有一个好结果。血凝固三分钟以后,大家都围上来抠那个子弹头,洪常春把枪一卸。这时候,有人进来了,“干什么呢你们这儿?”“没事,没事。”大家都给我打掩护,大家都跟没事一样,这事也就过去了。
十多年过去了,“轰隆隆而又庞大庄严的战争”已变得遥远、渺小、寂静,似乎是昨天晚上,许多人共同做的一个梦。
我发现自己已经能够超脱。
越是超脱地重温那次的战争,就越是对那些与大人物们有关的背景、材料、文件和档案中封存了多年的高级机密不感兴趣,相反,那些与自己有关的细节(这些细节在庄严、纷繁复杂的战争中几乎是微不足道,甚至是毫无意义的)却记忆犹新,在这些细节中,包含着“我”的因素一个“活人”的因素。
我发现即使是战争中,人也不完全是机器零件,他确实有血有汗,也有小聪明。
大家说渴得要命,这儿什么都没卖的,伙食费不收钱,烟都是拿了记帐,我也拿了烟抽。我以为不收钱,实际都记上了,我傻乎乎地充大方,拿了烟让大家抽,说:“抽,现在抽一根少一根。”结果,扣了我800多元烟钱。
我跟一个重庆知青关系非常好。有一天晚上,大家都觉得百般无聊的时候,在一起分析形势。我说:“我进行一次战前大活动。你们不是口渴吗?干燥吗?我来解决!”反正脑袋已经系在了裤腰袋上,不会再长出一个脑袋来。我对那个重庆知青说:“你路熟,负责找一个拖拉机。”我又对小潭说:“你是广东人,带上一架机枪,如果我们和越军接上了火,你就说广东话,他还以为是同伙的。为了弟兄们,我指挥,我们越过边界偷甘蔗。”然后找了个拖拉机,我悄悄地先把拖拉机开到村边上去,很顺利地就驾着拖拉机穿过了国境线。
我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和在尼泊尔边境撒尿时的心情完全不同,紧张得要命,好象心突然凝固了。我让他们俩开始干,并告诉他们要割,不要砍,砍的声音太大。我站在拖拉机旁边,架起机枪,给他们掩护,砍了一车,拖拉机蹬不着了,这时我的心紧张极了,我说:“敌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快点。三个人马上产生矛盾了,这个说不该来,那个说受骗了,而我又怪他们太笨,呵了几句后,我说:“推!”三个人马上就又开始推。这样,拖拉机又燃了。我们开着拖拉机不到天亮就悄悄回来了。我抱一捆,塞到我床底下,塞到那两个人床底下。到了下午,政治部开大会,我到团里去了,陈副主任在大会说:“有人违反纪律,要处分的,偷甘蔗,那甘蔗那么甜吗?我们不是有水吗?这人是要处分的,等我请示了栗副政委就收拾他!这还行?无法无天!无组织无纪律!还带着地方的人!!”
当时我没在,回来后,看见大家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都说糟了,你闯大祸了。可每个人都到我这儿吃甘蔗,吃得那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