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窥”试验

《失语的舌苔》系列小说之十二

    路边有一方便之处，即厕所。自然是男厕女厕连在一起的。男厕在左，女厕在右，中间仅一墙之隔。

    一日，大乙经过这里，忽觉腹胀，急忙入了路边的男厕。轻松之余，他反倒慌张起来。因事出无备，忘了带手纸！急急的目光四下里寻觅，最后落在了左墙上，即隔断阴阳的那堵墙上。墙上的两块砖间塞着一张旧报纸。伸手一扯，便扯出来了。墙上立马露出一道缝儿，隐约可见另一边的什么。大乙先是微惊，继尔忽发怪想：“如果厕所里有个偷窥者，结果会怎样？”这么想着，出厕而去。

    大乙决定在这里做个试验，也叫“被偷窥”试验。他找到小丙问：“如果厕所里有个偷窥者，你说有人管吗？”小丙说“有”。大乙说“未必”。小丙还说“有”。大乙就说：“不如做个试验。”小丙问：“怎么做？”大乙一笑，附在小丙耳边如此这般密语。“这……”小丙听后犹豫了。大乙又说：“你在厕所里假装偷窥者，有人管这事也不怕。”小丙想想也是，便随大乙去了。二人进了路边那男厕，稍后大乙出来，守在路边，小丙则留在里面。“被偷窥”试验开始了。

    没一会，一后生戴着墨镜骑着摩托，威风凛凛地驶将过来。大乙招手喊停。摩托戛然而止：“有病啊你！”“我有重要情况告诉你，”大乙指着路边的厕所说，“男厕女厕中间的墙上开了一道缝……”“哦！”后生陡然来兴趣了。大乙接着说：“男厕里有个流氓，正在偷看女厕。”“就这？”后生显然兴犹未尽。大乙继续说：“请你协助我，或者我协助你，我们抓他去派出所。”“得了吧你，少见多怪！让开！”后生没兴趣了，驾起摩托，一溜烟开跑了。大乙摇头，无语。

    这时路上响起叮叮之声。一辆自行车由远而近，停了。下来一中年男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准备如厕方便。大乙叫住他，指着路边的男厕说：“里面有个流氓，正在偷看女厕。”“竟有这等事？”男士睁大眼睛愤愤然，“简直就是目无国法，色胆包天！”大乙亦愤愤然：“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进去抓他。”男士却顿住，好像极为难地：“我看还是先报警吧。”没等大乙开口，男士马上又说：“我，我有要事，先走了。”说着推车就走，忽又调转头来，压低嗓门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乙不再理他，大乙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等下一个吧，大乙想。一对老年夫妇蹒跚而来。大乙迎上去：“我有重要情况告诉你们。”老夫妇置若罔闻，继续朝前走。大乙紧随其后。老夫妇站住：“你要干什么？”大乙指着路边的厕所说：“男厕里有个流氓，正在偷看女厕。”对方怪怪地看着大乙。大乙有些尴尬，说：“我守在这里，你们快去报警。”其中的老男人却冷冷地反问：“报警？报什么警？”老妇人也在一旁嘟噜：“我们一大把年纪的，什么没见过？说白了，厕所里根本就没这人！”大乙怔怔地看着他们。不觉退到一边，目送他们蹒跚而去。转身的时候，大乙分明听见那老男人的声音：“以后上厕所要多留神啊。”老妇人随之沙哑地笑起来。

    大乙感觉累了。他燃着一根烟，蹲在路边，吸着。这时一少妇带着个小女孩匆匆而来。少妇发现了路边的女厕，急急而入。小女孩等在路边。大乙起身上前：“等妈妈呀？”小女孩不理。他重复一遍：“等妈妈呀？”小女孩还是不理。他便笑问：“怎么不理人呀？”小女孩忽然冒出一句：“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大乙一时语塞。少妇已出了女厕。她很不友好地瞟了大乙一眼，拉着小女孩：“蝶儿，我们走。”大乙记起什么似的，忙指着路边的厕所说：“男厕女厕中间的墙上开了一道缝，男厕里有个流氓偷看女厕……”少妇听得“啊”了一声，拉起小女孩便逃，还一路叮嘱：“厕所里的事不准对别人讲，对爸爸也不讲。”

    大乙险些失笑，又摇摇头。心想：试最后一个，收工。大乙便在路边等“最后一个”到来。良久，这路上不见行人。忽见，一男子抱着个小女孩急奔而来。那小女孩不正是叫蝶儿的么！大乙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撤身，钻进路边树林。二人近了，男子放下小女孩，小女孩指着路边的男厕说：“警察叔叔，流氓大坏蛋就在那里面。”男子便冲了进去……

    结果出人意料。男子从男厕里出来说，里面没人！小女孩拖着哭腔对男子说：“警察叔叔，是路边的叔叔骗人……”男子一边牵着小女孩离去，一边安慰说：“蝶儿不哭！蝶儿做得对，好样的！”等二人去远了，大乙这才钻出路边树林。此刻，他觉得很对不起小女孩，并自言自语道：“蝶儿，叔叔没骗你，男厕里真的有人。不过你放心，他什么也看不见。”大乙这话不假，小丙确实眼盲。

    为什么要说男厕里没人呢？大乙心里不解，猛然想起小丙还在里面。他连忙进到男厕一看，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小丙呢？小丙到哪里去了？他不是看不见吗？他什么时候不在的？大乙满腹惊疑，不知所措。

    载《法治时代》综合版“霍才元小说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