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旅·行者归

《纸方阵》散文诗系列之六

题记

天涯孤旅客，风雨独自行。

归魂何所寄，乡愁泪满襟。

天涯行

《午夜的箫声》

    东奔西突，仿佛破网之鱼，断线纸鸢。你满脑子黄土，碌碌匆匆，栖身洋世界，而心在桑梓！桑梓之魂是黄土啊，黄土之魂是乌铧啊。你于是迷信天黄下雪，人黄有病；你于是固执地反效安泰。观音土是黄色吗？大漠风是黄色吗？临黄山绝顶，而致莫名其妙地惆怅；望黄河源头，而致未了未休地悲哀。你诚如染病的黄肤子，流浪的黑面人。总见你风里雨里飘，飘如履上的尘埃，或如试犁之梦。唉唉，梦醉、梦醒，人却在天涯！却在午夜的峰峦！举头看天，星光闪闪，是否照亮行者的孤独？驻足峰上，林涛阵阵，可属漂浮梦乡的心岛？今夜有箫声，箫声在今夜把你的乡愁惊醒，你展转在他乡未眠。惟夜泊孤旅，借漫山天籁，抚思乡尘心。便恍见远村里——母亲的笑颜、父亲的背影，便盼望如梦的归期！午夜、午夜，午夜的几缕箫声，午夜的盘山九道……

游子归

《母亲的行者》

    你是母亲的行者，如鱼。漂泊的日子很久了，很累；很累的时候常常想到了岸，并想到：那岸边，那夕照老家的袅袅炊烟。还有炊烟里的母亲！老家门前似有一棵树，渐生于你倦悒的眸间。又是哪一年，又是哪一年，母亲的发丝如针，一针针地连缀——你遥在天涯的跋行。脚步缀成一条情感河，复缀成，一支忧患的无词歌，被你时常地无声唱起。而来路弯弯，前路长长，串联了你的思想，蜿蜒了你的目光……当曾经的足音植于异乡，如割后的庄稼，风雨无常，你惟以流浪的鱼的方式，沿那河流回往。哦，镰月总在此时升，照见了你回家的水路；却照不见，那一路的泪水洗风尘。归去来兮，归去来兮！到底隐见了岸上那棵树，及树上：一群翔飞的归鸟，一个永远的梦巢。或觉到，那树似一条弯弯的向天路；弯弯地，引你缘木而上，而通达母亲的天堂……

故土吟

《燃烧的土地》

    好比千千农民一样，父亲匍匐于无边的黄土地之上，一如奴仆的姿态，面贴厚土，深深礼拜的那种虔诚，好叫属天属水属土的你感动。你于是回望日出日落，回想父亲的播种与收割：挥起春天的牛鞭，却不知耕耘的老犁拖了几千年；舞动秋天的镰刀，只道是一粒谷麦是几滴汗水浇成！盼种盼收，也盼风雨也盼晴，终盼到，这颗粒归仓，稻麦满囤。而倦极的父亲，忘却休眠，直把双臂向天，大写了一个“火”字烧荒！唉，这燃烧的黄土地，是父亲心中不灭的神灯；似不觉，已将嶙峋的魂魄付诸蓬勃地火点点熔化。父亲便如祖上的落叶，烬在尘世尘埃，化作土上土下一滩泥（这泥土不正是垄上人的荫庇么）。这或许就是父亲——今世的归途来世的路……手捧凝重如父的土块，你到底读懂了，故土真实的涵义！却已是：物是人非人已矣，情满胸膛泪湿襟……

    2012年9月6日二稿于江城听涛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