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人字岭

《纸方阵》散文诗系列之四

题记

尘心泅远黛，夜色孤残蝶。

遥祭苍茫里，一字人岭斜。

采药者

  立于崖下，如在生命的缘沿。仰见凌空的蓬勃，你的心顿失孤戚。你开始向上攀缘，沿那生之绳索。一把药锄秃秃亮亮，挥舞在悬空间，岩土纷纷扬扬。你到底来不及采撷，坠下空谷如落果。那个时候山峦呻吟了一声。心火黯然熄灭。药锄倒挂在悬松上，晃晃悠悠。

疯  妇 

  山道上，有许多湿漉漉的石砾。你赤脚疯癫如孤蝶，足蹈手舞，并一次又一次地抛脏手绢。山里已漫起了雾，隐见太阳红色的影子。当山泉还在梦呓，一支无词歌被哼来哼去。你用绢巾蒙住双眼，忽然拊掌大笑。一丛杜鹃绊住你的脚步，一声尖叫，而至恐慌的瞳孔瞪得老大。你惴乱地步步为营，你不知脚下已生虚无，坠落雾中，绢巾飘飘荡荡。这时候太阳变得白晃晃；白晃晃的山峦，白晃晃的林木，白晃晃的依如梦呓的流泉。

蛇  女

  记不得婴啼始自何年何月？脆弱之风，吹得生母垂泪，生父木立。你于是成了坠落的羞耻，注定是黄土的布礼。当许多目光读你，如读野艾的蚀化，你的生命已在那光中点点地溶化……父母能创造你生，父母同样能造就你死！归去来兮、归去来兮！你归宿既定，那山坳中泛黄的土，你又何必幽幽哭留？

香  客

  云海举起山寺的渺茫，进香的路被蒿草掩埋。草丛中，你以佝偻，并以胡琴的凄婉，缓缓拉落了黄昏。晚钟伴以祷告；自头顶隐隐飘来，另一个世界的谶语。你扶松驻望，佛光在心里一闪，眼前照样黑暗。依然要踽踽跋行。在雾霭降临的时候，你感觉不到孤独，并不知进香的路有无尽头。

守夜人

  夜空隐了星月。远山沉静如一些幻觉。黄土地早入了睡梦。有风之夜、无风之夜一样郁热。你虔虔诚诚，虔虔诚诚作信徒状，彻夜不眠。点燃辣辣的叶子烟，如点燃微弱的星斗，你守夜呵，守出虫鸣狗吠几声，守出满脑子疲惫。稻草味飞飞扬扬，是你鼓荡的气息。秋场之夜板结，你闪烁如萤尾的巴望。你不觉日子如山如黄土地。

  2012年7月6日凌晨二稿于江城听涛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