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审美赏析

《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是中晚唐诗人李商隐的代表作之一。诗题中“锦瑟”是用了起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中的头二个字。全诗渗透了诗人那种清凉落寞之感，不但饱含着一种壮志难酬的深深遗憾，而且也给予了对人生曲折的感悟。全诗如下：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首联写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锦瑟”是一种装饰华美的瑟，相传古瑟为五十弦。“无端”即没来头，平白无故之意。“华年”即今所谓美丽的青春。诗人首先感物起兴，先说华美的琴瑟为什么有五十根弦，而引出人生短暂年华中的忧思之情。也可以说，诗人以“无端”的“锦瑟”来象征“无端”的人生。其中，“锦瑟”喻指美好的“华年”，“五十弦”暗示了音节的繁复，以此来比喻美好人生中无尽的伤感。如果知人论世，我们知道，李商隐处在中晚唐时期，政治十分腐败，诗人虽胸怀大志，却在朋党倾轧中，始终被排斥，不但位卑禄微，而且理想与实现矛盾。这里，诗人面对人生如此的处境，感伤之情也就在所难免了。

接着颔联写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上一句中的“庄生晓梦迷蝴蝶”，出自《庄子·齐物论》中“庄周梦蝶”的典故。这个故事是说，战国思想家庄周有一次梦中见自己变成蝴蝶，醒后陷入沉思，却不知是庄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成庄周。可以说，物我合一，虚幻无比。李商隐借此故事，表现了诗人已经完全陷入一种迷惘的境界之中。下一句“望帝春心托杜鹃”，诗人化用“蜀帝杜宇魂化杜鹃”的典故。诗人借用这个典故，不但表达了自己对理想中“春心”、“年华”乐景乐事的美好回忆，而且也表现了对现实美好理想和情思的破灭而悲哀。因此，诗人不管是借用“庄周梦中化蝶”的典故，或者是“蜀帝杜宇魂化杜鹃”的典故，都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无限的悲感。

颈联接着一转而写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山名，在今陕西蓝田东南，是有名的玉产之地。诗人在这两句中又演化了古代传说。上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诗人以深青的大海和苍穹中一轮明月为背景，借用了“鲛人泣泪”（ 西晋张华志在怪小说集《博物志》中记载:“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这个故事是关于爱情的，一个美丽的传说，表达了对对方的思念之情。）的神话故事，以此表现了自己凄楚孤寂之境。下句“蓝田日暖玉生烟”，诗人以蓝田秀丽的群山和温暖的阳光为背景，借用了“玉山生烟”的景象。诗人以美玉被掩埋而烟云升腾的景象，喻指自己的才华虽然被埋没却还有表露之势。这里的山为日光所照，蕴藏于其中的玉气就会冉冉升腾。这种升腾的美玉之气，个人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们知道，诗人李商隐特别关注国家的兴衰，渴望王朝中兴。可是，朝廷的腐朽，权势的重压，他的心愿就如美玉生烟一样缥缈，只能化作一曲如梦如幻的相思泪。

尾联写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应是多元的情感——也许是对人生的感悟，也许是官场的争斗，也许是爱人的相思，也许是亲人的聚散等所产生的情感。这两句集中表现了诗人的可待成追忆“此情”——诗人追忆过去，尽管自己以一颗浸满血泪的真诚之心，付出巨大的努力，去追求美好的人生理想，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已经成为“枉然”。如果说，诗人在上面的几联中，运用比喻、典故形象而间接表达了自己的情怀，那么，这最后一联就直露情怀，表达了正如张中行在《诗词读写丛话》中所说的：“现在回想，旧情难忘，只是一切都如隔世了。”诗人沉浸在深深的思考和回忆之中，戛然而止，语尽意不尽，从而增强了诗作的感染力。

在艺术上，首先，采用比兴表现手法，引人入胜，进入美妙的审美境界。其次，直接抒情和间接抒情的结合，增强了诗歌的艺术表达力。再次，典故的运用，拓展深化了诗作的主题。第四，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对人生及其价值的深深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