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净沙·秋思》为例再谈对偶美

《修辞学》指出：“对偶是指上下两个句子在句式上的相同，两句中处于对应位置的两个语句在结构上的相同、在词性上相同或相反的一种修辞手法。”它是一种对称的语言形式，不仅是对立中的统一，体现出对称美、和谐美的特征，而且在诗词中，有助于营造诗词的审美意境，并引发读者的思维，从而提高诗词的艺术感染力。因此，在中国古代诗词中对偶手法运用得特别多，就《诗经》来说，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就是很好的对偶。到了唐代，律诗除首尾两联可以对，也可不对外，其余颔联、颈联必须是对偶。可想，古代文人是怎样重视对偶手法的，也认识到对偶的审美价值。对偶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在古代诗词歌中，除了正对、反对、串对外，还有当句对、鼎足对、隔句对、扇对等。所以，学习古代诗词，不得不懂得对偶的相关知识以及在诗词中的审美意义。下面，我以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为例，谈谈对偶中的当句对（句内对）和鼎足对。全诗如下：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一、当句对

所谓（又叫句中对），就是指在一句之中，各词语之间的互对，譬如，王维的《汉江临眺》中“江流天地外”一句，其中，“天”与“地”相对。杜甫《登高》中“风急天高猿啸哀”一句，其中，“风急”与“天高”相对。但要注意的是，“句中对”也应满足对偶手法的要求，即，词性相同，构词方法一致等。

就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来说，在前三句中，第一句由“枯藤、老树、昏鸦”构成句内对，都是名词，在构词上，名词前加上修饰语，属于偏正式，即“枯藤”对“老树”，“老树”对“昏鸦”；第二句由“小桥、流水、人家”三个名词构成句内对，而且也是偏正式，即“小桥”对“流水”，“流水”对“人家”；第三句由“古道、西风、瘦马”三个名词各自构成句内对，而且也是偏正式，即“古道”对“西风”，“西风”对“瘦马”。这种句内对，在古代文学中，也是抒情策略之一，它的最大特点就是减少动词，打破语言的叙事性，扩大诗歌审美意境，以此强化其抒情效果。我们从这三句来看，每句除了三个名词外，没有其它词性的词语，但它们按照诗人的思维排列，暗含着一种内在关系，从而，描绘出了一种氛围，形成了一个审美意义空间。我们就第一、二句来说，它描写了一棵老树上缠绕着枯藤，傍晚时分，乌鸦归巢，小桥下溪水潺潺，小溪边一户人家房屋上冒出了炊烟。这在诗人看来，时候到了，该归家的归家，与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然而，我们从第一句中几个名词（特别是几个修饰语）描绘的自然氛围来看，不是也蕴含着一种凄清的感受。这样的氛围，却引发了诗人的感伤情调——自己还在他乡流浪，无家可归，过着羁旅的生活。所以，当句对在诗词中，不但有助于描绘环境，展示一定的氛围，而且易于表现诗人情感意绪，从而营造诗词的审美境界，提高诗歌的艺术感染力。

二、鼎足对

在诗歌中，对偶的上下两联，一般都是由两个句子组成的，但也有由三个句子并列组成的（有的成为三句对），每两项都可以组成对偶，而三句共同形成“鼎足对”。

就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来说，如果从对偶来说，前三句中每两句构成“正对”兼“句内对”，而前三个句结合后，相互形成对偶，又共同形成“鼎足对”，即“枯藤老树昏鸦”对“小桥流水人家”；“小桥流水人家”对“古道西风瘦马”；“枯藤老树昏鸦”对“古道西风瘦马”等。从意义上说，第一句表现出感伤之情，第二句表现出温馨之感，第三句表现出孤独之感。这里，诗人运用鼎足对，不但使审美物象之间产生了跳跃，增大诗句的时空，而且有机地构成一个既矛盾又统一的完整审美的意象——“深秋夕阳图”。而这三句又与后两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在修辞上又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鼎足对（前三句为分，后两句为合），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和谐、完整的审美意境。前面描绘景物，渲染了一种凄凉的氛围，后者抒情，表现出“断肠人”内心的凄楚之情。可以说，正是因为鼎足对的使用，这不但给读者留下了审美想象的空间，激发读者审美情感，并引起与“旅人”的情感共鸣，而且从一定的高度提高了诗歌的审美效果，并给读者以强烈的感染力。

总之，在中国古代诗歌中，对偶是运用极其广泛的一种修辞方式，它不但使诗歌音律和谐，抑扬顿挫，产生音乐美，而且有助于形成各种空间，表现出宽广的审美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