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陈可辛导演的电影《亲爱的》上映，

八年后，电影中的原型人物孙海洋，终于如愿找到了自己失散十四年的儿子，

被冰冻和空置了十四年的亲情，真的可以重拾么？

话心师 · 第五话

Vol. 1

八年前，陈可辛导演的电影《亲爱的》上映，这个由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当时引起了关于拐卖儿童、法律与情感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的探讨。

作为孩子买方的“李红琴”，这个人物到底是值得同情还是应该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也曾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八年后，电影中的原型人物孙海洋终于如愿找到了自己失散十四年的儿子，当年失散的时候年仅4岁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十八岁的少年。

这部电影没有续集，但现实生活显然比电影更加的残酷。

骨肉团聚，久别重逢，本应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所谓的“养父母”应该如何被对待？被冰冻和空置了十四年的亲情，真的可以重拾么？

在与亲生父母相认后，孙卓最终选择回到自己的“养父母”身边。

四岁就被拐卖的他，对过去的人和生活自然是毫无印象的，关于自己的身世，也是最近才被告知的，自然一时间也很难完全消化。

人贩子吴某已经被依法批捕，养父母也面临公安机关的调查和可能的起诉，本来大家都以为一切都会迎来完美结局，但孙卓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示“两边的父母谈不上孰轻孰重，不希望自己的养父母坐牢”。

这样的言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舆论的强大反响。公众们似乎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从同情到转变为批判孙卓“认贼作父。”

从头至尾，孙卓当然是最无辜的，他割舍不了这段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亲情，也无可厚非。但是他的养父母对公众表示，自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只以为孩子是被遗弃的而不是被拐卖的。

讽刺的是，和电影《亲爱的》里“李红琴”一样，在面对法律审判的时候，他们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一句“我不知道孩子哪里来的”的魔幻托词，似乎就可以逃脱所有的罪与罚，无论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

可是，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只是假装不闻不问而已。

电影里，李红琴会在派出所反复强调“我们都是很老实的人。”

当高律师追问李红琴，是否真的不知道。李红琴反问：“我男人让我一辈子不要来深圳。你说我这算知道还是不知道。”

而律师会心一笑道：“如果是这样，你就说你不知道吧。”

这是这部电影里最让我觉得难受和别扭的地方。她和她的人贩子老公也许真的是老实人，他们只是觉得我生不出孩子，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情。

Vol. 2

在谈论罪恶时，我们总偏爱使用无主句来为罪人开脱。“发生了太多苦难与罪行”，仿佛苦难并非有血有肉的人所造成的。又或者，该由某个非人的恶魔来负责，而“我”是清白无辜的。

实际上，对电影中的苦难而言，有太多人并非无辜，譬如李红琴的协从，村民的知情不报，执法者的立案不及时，律师的不追问，甚至导演对李红琴不自觉的美化和同情。

缺乏这种警醒，罪行和苦难就会在“我”之外的世界上继续蔓延，直到它们找上门来。

我们尝试去理解罪人，是为了更深入地思考罪与恶，而不是为了大家抱头痛哭之后心里好受一些。

影片中极少出现李红琴对自己的悔认，而把叙事重心放在她万里寻女的坎坷和执着上。李红琴真正能理解对方失去孩子的痛苦吗？如果她没有共情能力，那她所有的悲怆只是一种自私而已。

并不是说后一段遭遇不值得同情，但对后者的同情亦不该掩盖对前者的追问。

这或许的确是我们文化中某种根深蒂固的，从而特别容易广为流传的东西——我们太容易在涕泪滂沱中大团圆大和解，而把最艰难的部分，也即是对于人性之恶的刨根问底，轻轻打发到一边。

苦难和悲情最终似乎顺理成章地让故事走向奇怪的圆满。

有人称这些孩子买方为“养父母”，我只觉得这个称谓非常可笑。

另外一位被拐卖儿童符建涛的母亲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不会出具“谅解书”，因为我无法原谅，我不会因为他们养了我的孩子就不去恨他们，不是我让他们养的，是因为他们偷走了我的孩子，而不是我养不起。

我对符妈妈这样爱憎分明的立场是完全理解和赞同的。

Vol. 3

上个月奈飞上映了一部关于讲述三个被美国家庭收养的华裔女孩一起去中国寻亲的纪录片。

三个孩子身世相同，都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女婴，又都被非常有爱的家庭收养。这些万里迢迢收养她们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养父母。

他们完全不避讳她们被收养的身世，在她们成长的过程中，付出的不仅仅是无私的爱，还有帮助她们寻找自己身世之谜的帮助和支持。

这些女孩，一开始并没有主动想要了解自己的过去，甚至有点抵触。

但他们的养父母一直不断地鼓舞和安慰她们——你们的亲生父母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放弃他们，也许是个人经济原因，也许是政策原因，他们虽然抛弃了她们，内心深处一定是爱着她们的。

在这部纪录片里，三个女孩一直是犹豫和躲闪的，在寻亲的路上，她们一直想确认的，不过是那些曾经和她们有关联的人，那些和她们有血缘的人，是否真的记得和爱过她们？她们想去读懂他们的表情，想去看看他们眼睛里是不是真的闪烁泪光。

事实上，我甚至为他们最后没有找到亲生父母而松了一口气。无论影片如何规避最沉重的那部分，大部分的真相只有一个，这些女婴被放弃，仅仅是因为性别，仅此而已。

影片结尾，其中一个寻亲无果的女孩说，也许美好的故事就应该在童话里，不要戳破更好。

不知道她最终有没有选择谅解和放下。那些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也许永远不能亲口给她们一个答案。

纪录片中那些养父母的宽容与无条件的爱，也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能让她们放下仇恨，更轻松更容易向前看，独自面对未来世界。

而拐卖案中知晓身世的孩子，伴随的却可能是穷极一生也无法逃脱的撕裂感。

一方是苦寻自己十余载、“血浓于水”却缺席成长过程的陌生亲生父母；一边是“宠溺”自己，每日真实相伴、早已建立依恋关系的“养父母”。

对于他们来说，跟着网友同仇敌忾可能真的很难。

这些自私的“养父母”们，只在乎自己是否弥补了缺憾，养熟的孩子是否会永远属于自己。而这“幸福”是否让其他家庭支离破碎、深陷泥潭，孩子是否会在伦理与感情中纠结，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当别人的过错已经造成永远无法弥补和挽回的伤害，便只能靠时间来愈合。

只是，不是所有的罪恶都值得被原谅，也不是所有的结局都需要选择和解。

作者 大鸟kiki

编辑 小鸟kiki

相关博文

黄啸：《亲爱的》原型真实生活比电影更魔幻

深度：云南被拐女子心酸生活纪实